肯信良知原不昧,
从他外物岂能撄。
老夫今夜狂歌发,
化作钧天满太清。
其二:
处处中秋此月明,
不知何处亦群英。
须怜绝学经千载,
莫负男儿过一生。
影响尚疑朱仲晦,
支离羞作郑康成。
铿然舍瑟春风里,
点也虽狂得我情。
第二日,学生们向王阳明拜谢。王阳明说:“昔日圣人孔子在陈国,思念鲁国的狂士。世间的学者,沉溺于富贵声色场之名利场,就像被囚禁住的犯人,却不知道省悟和脱逃。等到他们听到孔子的教谕,才开始知道一切世俗皆不是人之性体,才得以豁然明白。但是只发现这层意思,但不加以实践,达到精微之处,则渐渐会有轻蔑世事变迁、阔略伦物之病。虽然与社会上庸庸碌碌之徒有所不同,但和他们一样,不能领悟道为何物。因此孔子在陈国的时候思念鲁国,纠正鲁国的狂者引导他们步入道。诸君讲论学问,只患忧不能领悟这个思想。如今很幸运地看到了这层意思,正好好好修炼,努力领悟,以求获得真道。而不要因为看见了这层意思而浅尝辄止,最终止步于狂者的阶段。”
读到此处,王阳明教化的盛况实在是令人艳羡不已。
敬畏与洒脱
王阳明对弟子说:“君子所常讲的敬畏,并非我们所认为的恐惧忧患,戒慎不睹则恐惧不闻。君子所常讲的洒落,也并非旷**放逸之意,而是君子的心体不为欲望所累,没有什么能够羁绊他们追求的自由。我们所说的心之本体,就是天理。天理之昭明灵觉,也正是我常说起的良知。君子戒惧之功,无时或间,则天理常存,而其昭明灵觉之本体,自无所昏蔽,自无所牵扰,自无所歉馁愧作,动容周旋而中礼,从心所欲而不逾,这才是所谓真洒落呢。这里的洒落生于天理而且存在其内部,天理也同样恒常存生于戒慎恐惧之中。你为什么会说存敬畏之心却反为洒落所累呢?”
以上的解答真是奥妙精微,令人佩服。
入山静养说
弟子刘侯则向王阳明请教是否有必要入山养静的问题。
王阳明对刘侯说:“君子常说的养心之学就如同良医治病,根据不同病人的虚实寒热而斟酌药物的补泄,这样做的目的和去病没有区别,并且没有固定的药方,还要使人都信服。如果你一心打算入座穷山,绝世故,屏思虑,我则有些担心你会养成空寂的生活习惯,虽欲勿流于空寂,但仍会得不偿失。”
圣学无碍举业论
心渔翁问魏良政、魏良弼:“承蒙诸君相携这么长的时间,这样会不会妨碍你们的课业呢?”
魏良政、魏良弼回答说:“我们功名科举的学业无一刻不在学习啊。”
心渔翁说:“我自然也知道心学可以触类而旁通,但朱子学说是否也应该有所理会呢?”
心渔翁的疑惑没有得到释解,就去请教王阳明先生,请他来进行解答。得知心渔翁的疑问,王阳明回答道:“这一切非但没有妨碍,还有很大的益处。要成为圣贤者,就如同治家,其产业、宅第、服食、器物都是自己的购置,如果要请客,拿出自己的家当一起享用;等客离去,你的物品样样都还在,还可以自享,其用处终身无穷。试看今天的求学之人,譬之如治家不专务居积,擅长假贷为功,他们如果要请客,自厅事以至供具所有的物件无不遍借,客人到来之时,则借贷之物一时间琳琅满目,丰裕可观;待到客人离去,则全部还给别人,又成了家徒四壁的陋室。如果请客但是客人没有到来,则时过气衰,即便是借贷也做不出来了。这些人终身奔劳,到了最后却难逃一无所获的结局。”
心渔翁听说了这回事,为此二人的真才实学感到由衷喜悦。
此时朝廷里关于大礼的争议刚起步,一天晚上,王阳明坐在碧霞池上,作诗(《碧霞池夜坐》)道:
一雨秋凉入夜新,
池边孤月倍精神。
潜鱼水底传心诀,
栖鸟枝头说道真。
莫谓天机非嗜欲,
须知万物是吾身。
无端礼乐纷纷议,
谁与青天扫旧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