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珩之一见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表情——准备干架前兆,后背寒毛不由自主拔地而起。
对方堪堪抬袖,就在这千分之一刹那里,祝珩之已经下意识把椅子往后挪到一米外,右脚跨出一大马步,余光瞥了一下自己离门还有多远,并且思忖着怎样角度的转身会逃得更快。
对方却纹丝未动,只是遮住下半张脸,一手拿碗,眉宇微蹙,连吐东西的动作都格外淡定雅观,赏心悦目。
祝珩之:“……”
林淮舟端水漱了几下口,随手掏出帕子擦嘴,他一挥袖子,一道透明微闪的蓝色灵光圈住对方手腕。
冰冰凉凉,还会时不时融化滴水,祝珩之奇道:“这是什么新鲜玩法?”
“山下昙城城西菜市场里,有家百年老店,叫老李包子铺。半个时辰内,在此处,带上他们家的秘制豆沙包和你的破行囊来见我。”
随即,他眼皮掀也不掀,把茶杯朝下,杯中水凝成一滴一滴,静悄悄打在杯盖上。
滴、滴、滴……
足足十滴水时间,祝珩之才瞳孔睁大,嗞啦一声椅子剐地,蹭的一下箭步飞冲出去!
昙城便在天留山脚下,格外好找,可为了避免惹人注目,下山弟子的落脚点只能是城东外十里的荒山野路。
天留山有规定,弟子下山后,若非降妖、除恶、救助,此三之外,不可轻易动用灵力。
祝珩之心里狠狠啐了一口这破规矩,手腕上的冰环毫不留情滴答滴答,时间在慢慢流逝,像是林淮舟在无情嘲笑他。
他崩溃地吼一声,一咬牙,双腿抡起火一般,不顾一切奔赴城西菜市场。
好在那老李包子铺就在菜市场入口第一间,可大门却紧闭着,门栓还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不会吧!关门了?!
“哟,又来了一个。”一旁卖玉米的大娘嘬嘬嘬道。
祝珩之双手叉腰缓了两口气,满头大汗问:“请问这家怎么这么早就不做生意了?”
“老李前几天就搬到城东平安街去啦,刚才还有个小娘子来问咧。”
“城东??!!”又得跑回去?
祝珩之此刻好想骂人,可一般外人的面,他还是体现出祝家大少爷的风度:“多谢您!”
得亏城东平安街不在郊外,而是差不多在中间闹市,这一来一去,跑了十几公里,冰环几乎消融二分之一。
时间,已经过去一半。
当他看见“老李包子铺“这个崭新的招牌下还冒着热气腾腾的蒸笼时,他腿没来由软一下,这才感觉喉咙又辣又干,仿佛被放进油锅里炸脆了,胸脯堵得慌,又沉又闷。
按下山的时间估算回去的用时,只要去到铺子就买到秘制豆沙包,完全来得及。
这么一想,他呼吸好像也没那么难受。
“老板,剩下的豆沙包我全要了。”祝珩之喘着粗气招呼道。
那老板嘴角一咧,脸上的两坨中年发福的肉腮全挤到眼梢,用毛笔沾墨,划掉木板上的‘豆沙包’三字,眯眯笑道:“不好意思客官,今日豆沙包已经卖完了,您改日早点来。”
“不带这样衰的吧!”冰环变得愈发轻盈,祝珩之的心却越发焦焚,“老板,我真的急要,您能帮我再做几个吗?多少都好,价钱好说!”
“客官,主要是豆沙馅已经没了,只剩面皮,我想帮你也帮不了啊。”老板为难道。
“再做点行吗?我家媳妇儿怀孕了,就爱吃您这个,吵着嚷着两天都没吃东西了,就跟我闹脾气,求求您,行行好,不然我有命回去没命出来啊!”
“这……”那老板吞吞吐吐一番。
祝珩之连忙从裤腰内侧肉疼地掏出白花花的银子:“我就要三个,二两银子!怎么样!”
“……好吧,你两个时辰后来拿。”
“两个时辰?这么久?不行不行,我只有一刻钟时间,老板你就可怜可怜我吧,还有我那两天没吃饭的孩子他娘,真的,他饿得快晕过去了就是不肯吃饭啊,再这样下去,我也不活啦。”祝珩之眼角泪花泛滥捶胸道。
老板道:“真不是我故意的,慢工出细活,那豆沙馅用的红豆,都是小火慢熬足足两个时辰才能有那味儿,要是我随便做几个,你带回去给你娘子吃,她肯定吃得不对味,万一她又寻死觅活的,害你也害我,我不能偷工减料昧着良心啊。”
冰环一点点化开,几乎成了半透明,再纠缠下去也不是办法。他蹲在一旁抓耳挠腮,愣是聪明一世也想不出半点瞒天过海的法子。果然一碰上林淮舟,准没好事。
此人,生来克他。
“老板,”彼时,一个梳着双髻的黄衣小姑娘站在他旁边,声音稚嫩而洪亮,“我们家大小姐要五十个鲜肉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