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睫颤动了几下,姜稚鱼慢慢睁开眼,不期而然地与他对视上。
那双楝花紫的眼睛里秋波缱绻,弱水汤汤,掠过她的每一寸皮肉骨骼,纳着几乎要将她溺死的万千心绪。
是和之前截然不同的、堪称极端的两种情绪。
她不明白,也看不懂。
眸光交错,容絮无视了她的困惑不解,惊疑不定,眼尾勾着轻盈的浮佻笑意,就这样望着她,像是在望着一个既定的结局。
西陆的风在他狭长微挑的眼瞳里吹起一层层波皱般的涟漪。
姜稚鱼,你做错了事,可我会原谅你。
真的。
像以往的每一次。
只要——
你爱我,如我一般。
在这沉默而又冗长的对视之中,唯有穿堂而过的风带走最后的温热。
姜稚鱼冷不丁地浑身一抖,大颗泪水滚滚而落。
指尖抵在潮湿的眼角,姜稚鱼茫然无措地低下头,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恐惧,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地掉眼泪。
那一闪而过、明显的惧意被容絮捕捉到,他短促地笑了一声,眼里闪过微微的兴奋,薄唇格外鲜红,笑得毫不在意。
姜稚鱼,你就那么怕我吗?
那你以后,恐怕会更怕我。
这世上,言语可以欺骗,神情可以伪装,记忆可以遗忘,甚至连过去都可以改变,但只有畏惧不会。
他曾给过她,刻骨铭心的痛苦和惩罚。
僵持之际,门被从外打开,苏予辞手中提着一个简陋的竹篮走了进来,轻放在桌面上。
他掀了布帘进了里屋,缓缓扫了姜稚鱼一眼:“姜姑娘这是怎么了?”
姜稚鱼的眼因突如其来的强光瑟缩了一下,她匆忙别过脸,揩去脸上最后一点泪渍,摇头道:“没事,就是不小心被风吹了眼。”
缓缓吁出一口气,姜稚鱼捏着被子同他说:“苏道友起得好早啊。”
她昨晚睡得早,苏道友何时睡得,又是何时起得,她都不知道。
“身上一股杂鱼的腥臭味,”容絮掀起眼皮笑了笑,突然语出惊人,“起得这样早,该不会是学人,捉鱼去了吧?”
脸上笑容深了点,容絮手指一下下划着被风吹散晃到眼前的葛布,悠悠地问:“就是不知道苏道友,收成如何?”
他的手指很长,凝脂霜白,在泛黄发硬的帐子上格外显眼。
听到这话,姜稚鱼愣愣看了苏予辞一眼:“捉鱼?”
她皱了皱鼻子,不由自主地嗅闻了一下。
可是,有鱼腥味吗?她怎么什么都没闻到。
苏予辞回以微笑,不紧不慢道:“容道友可真会说趣。”
不过的确是一条大鱼,可惜被关久了,只会一味地凶残,话都听不进去了,给了点教训才能稍微清醒一会儿。
可姜稚鱼却是信以为真了,一脸茫茫然:“苏道友捉鱼做什么?”
是用来抵消食宿吗?
还是好借此融入进去,探听消息?
“难不成容道友说什么,姜姑娘就信什么?”苏予辞垂眸,注视着还窝在被衾中的少女。
他走近了,余光微浅地掠过一旁站着的容絮:“姜姑娘这样偏听乱信,是很容易被人给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