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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相见之后 现代主义情绪上的汉诗审美和汉字诗学萌芽02(第1页)

第三章相见之后:现代主义情绪上的汉诗审美和汉字诗学萌芽02

事实上,从诗歌现代化运动肇始之日起,追求形式和技法相当程度上超过了对内容和读者接受程度的关注。休姆以及“被人遗忘的流派”将形式和技法创新,而不是主题和原创观点,作为判断诗作成败的标准[96]。洛威尔非常反感将诗人及其作品的价值交给公众去评判的做法。“诗歌的价值在且只在诗歌之内”,“只有在高级知识分子的圈子里诗歌才是民主的”。[97]庞德认为丁尼生(AlfredTennyson)因迎合大众口味而毁掉了自己的天才和个性[98],在诗歌形式创新上建树有限。可以说,欧美诗人一直在用倒序设计的思路去把握汉诗[99],在形式和技法上进行革新这些手段有些碰巧和汉诗有关,大部分当然不是。在相当程度上,庞德是对古希腊传统的延续,洛威尔则继承了惠特曼以来美国诗人利用散文进行韵文实验的做法,以弗林特为代表的早期意象派诗人看到俳句和汉诗的含蓄简约,第一反应便是马拉梅[100]。

尤其吊诡的是,美国诗人对于自身受到汉诗影响的言论很多时候是不足为据的,更不能断章取义地作为教条去对待使用。美国人一方面出于来自世界民族大熔炉,一个较高程度的杂居社会的集体无意识,另一方面由于对世界各国文化和文学的主动挪用,综合起来,在建设现代派以及现代派提出的世界诗歌诗学的过程中,很自然对各国文学成果心存挂念,露于言表,并没有多么难得,更不值得大力鼓吹。只有挖掘出跨国诗学的作用和力量,对美国诗歌里中国元素的分析才可免于浅薄,对美国诗人申明的受汉诗之影响才可获得真值,而非面值。举一个被引用过太多次的例子,一位美国诗人,在一次名为《中国诗歌与美国想象力》会议上,说“到了现在,我们甚至难以想象,没有这种影响美国诗歌会是什么样子,这影响已经成为美国诗歌传统本身的一部分了[101]”。这句话在很多中国学者看来,不但为汉诗影响定性,也将汉诗的影响力定量并推向无以复加的地步。可钟玲通过严肃而系统的分析,得出结论是“中国诗歌的影响力则自然被凸显且被夸大了”。钟玲观察到了发言背后的西方种族优越感和文化自救的动机,一对看似矛盾却高度相关的情绪。也就是说,根据钟的论述,西方人在现代化程度上高度领先于东方,故而优越;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发现现代化带来的“思想,宗教信仰和生活方式已经不足以让他们安身立命了”,故而向东方求教问道以图自救。

钟玲的分析如果能触及中国学者对汉诗英译事件所作的接受和调整,便可从局内人的角度反思局外人的观察。事实上,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有不少人将美国诗人的英译汉诗视为对天朝上国的纳贡和朝贺,看到西方人或者外人翻译汉诗,有些中国学者暴跳如雷;但听到汉诗成为美国传统的一部分,又弹冠相庆。未经天朝恩准擅自携带汉诗出洋,是犯上。奉汉诗为正朔并依教奉行,是外夷归化,匍匐叩拜的最佳投名状。外夷见汉诗,火候欠缺的次品反映了大国文化沙文主义心态(尽管翻译无疑存在相当瑕疵):我是对的,你看错了。认为百十首古诗仅凭几个意象,几个典故传说和“漏洞百出”的英译便改变了美国诗学,则反映出另一种大国文化沙文主义居高临下的心态:你的观察这么歪曲都能成功,可见我本身有多么伟大;以此推断,你就观察到这么一点就获得巨大成功,那你要是全学会了怎么得了。以上两句看似粗鄙的反问,是有关方面的任何严肃学者(对应庞德所说的“严肃艺术家”)都不能回避的现实。

如果没有汉诗,现代派是如何书写中国题材的?艾略特写于1910年四首名为《满大人》(“Mandarines”)的组诗提供了非常难得的实例。一直未曾发表,直到《发明三月疯兔》(“IionsoftheMarchHare”:Poems1909—1917)出版之后才逐渐为公众所知。在写作之时诗人尚未研究过汉诗,没有接触到意象派,更无从知晓汉字诗学主张。即便如此,有学者认为在这四首诗中已经依稀看到未来《荒原》的轮廓:承接拉弗格(Lafue)的虚无主义理想,利用西方诗歌传统中对于中国元素的想象[102],如中国文人自幼培养,努力达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人生境界和“喜怒不形于色”的士大夫气质在《唐璜》中被讽刺为:

Justasamandarinfindsnothingfine,

&hismaoguess

Thatanythingheviewsgreatlyplease。

Perhapswehaveborrowedthisfromtheese。

艾略特的诗句是:

Ioallthesebaits

nity

&andsand>

Uponhisnity;

表面上为读者勾勒出一个外表冷漠麻木、内心深邃莫测的满大人,即东方异族在西方人眼中的典型相貌。而这种对于相貌刻画的探索可以在二十年后出版的I-TriumphalMarch中找到影子[103]。整首诗指涉《荒原》和《尤利西斯》诉说的现代人被卷入历史车轮无法挣脱的焦虑痛楚但同时又被历史抛弃的孤独绝望[104]。除受中国影响的意识形态变化之外,《满大人》组诗的重复,抑扬顿挫,用词等形式手段都能在艾略特以后的作品中找到踪影[105]。诗句的双关手法()让内心强大(intrepiddignity)的指向变得游移,人物冷漠的动机也因此问题重重。“Merely”“hisowo”得以强烈突出时代对人物的异化作用以及人物对于外部世界起伏变化的不为所动无能为力。有理由相信,满大人与艾略特的想象共舞,依照那个时代西方对东方的典型偏见,借古代异族身体而成立。作为意识臆测出的身体符号,在思想发展上为表达潜意识里的“空心人”做铺垫。满大人身体和情感的“不可能”恰好给处于探索状态的美国诗歌提供了一个理想他者的“可能”,使得想象者自身的诸多元素被发掘然后重构。脱离中华文化背景的“满大人”自古如此,缺乏历史性,既可能是历史发生前“空心人”的现实原型,也可能是历史终结后“空心人”的理想完形。满大人身体作为缝隙,在现代西方缺席,充当桥梁作用,使得原型和完形能够贯通。于是,在未见汉诗之前,艾略特的诗学方法和英国早先时代的东方诗人表现出相当的共性:将处于扩张中的大英帝国的影子和东方重叠,使用未受扩张冲击之前的东方原型对当前整个东西方社会进行批判。体现了现代诗歌集体意识形态上“打击欧洲中心论中的优越感和原创性”的动机和作为[106]。遇见汉诗的机缘使得这种倾向在目标上更为清晰明确,手法上更为高明熟练。但在诗学发展的宏观规划上仍旧是以他山之石攻玉的实用主义思路,和中国新文化运动时期提倡仿写和译介西方文学以扩充现代汉语的风潮并无本质区别。

“见山不是山”能够让人更为深刻地认识汉诗影响的作用和作用的模式。此时读者应能发现,意象观点在汉诗进入之前早已有诗人在实践,对意象的具体处理方法也非汉诗独有;并置手法曾受人诟病;简略表达更多源自希腊;缺乏曲折变化是先天不足的残疾而非优点,发明式阅读更是西方阅读活动的一贯传统,并非专门针对汉诗。以上内容清楚地说明一个事实,除开汉字诗学外,中国古诗对美国诗学的建构主要起激发和实验作用。不是教材,也不是教学参考书。跳出教材和教学参考书比喻的参考性和指导性暗示,美国诗人对于汉诗的想象和欣赏建立于自己与他者之间的“直觉近似”(iy)[107],构成一块扭曲而模糊的棱镜,以自我指涉的批判方式书写东方题材,并不在乎这块棱镜的真实度忠实度偶尔受到中国学者和某些汉学家质疑。透过棱镜,隐隐看见观察对象,但更多还是自身在棱镜上的反射,透镜变成反射镜。阅读中国古诗,强化自己心中已经存在的(往往并非原文真正具有的,如中国古代诗歌和西方现代科学在方法以及思想上的关联)种种特质,然后在写作中,译诗和原创皆有,试验并利用它们的可行性。往往不是中国古诗教会美国诗人什么写作技巧,即文学技法现代化,而是中国古诗让美国诗人看到,自己开创或者从前辈延续下来的探索,可以朝他们心目中汉诗的某些特点靠拢,即文学方法现代化,在建构西方概念化的东方主义的同时也充实和扩充西方诗歌对世界文学的代表性,即文学审美现代化,然后几乎凭空捏造出汉字诗学作为竞赛的手段去规划后汉诗时代的美国诗歌,即文学意识形态现代化。他们以观汉诗之心去扮演作英诗之人,“观看和阅读聚合成彼此相关的功能”[108],从试图达成的诗学效果回推需要用到的诗学手段。若要再向前一步,利用汉诗达成现代到后现代的过渡,要等下一代诗人去实现。

[1]Munich&Bradshaw,2004,p。126。

[2]关于对20世纪中叶以前的汉诗英译活动的详细介绍,参见Teele,1959,第五章。

[3]有必要提醒读者,“中国诗学”在此仅是指美国诗人看到的中国诗学。至于有多么接近中国诗学本身,后文有专门论述。

[4]Gadamer,Weinsheime&Marshall,2004,p。442。

[5]这一段的引文来自古腾堡计划(Projeberg)提供的免费文档。作品名为《英国诗人生平:沃勒,弥尔顿和考利》(LivesoftheEs:Waller,Milton,Cowley),作者塞缪尔·约翰逊(SamuelJohnson),http:。gutenberg。dirsetext04lvwal10h。htm。

[6]见艾略特在《玄言诗人》(MetaphysicalPoets)中对并置的论述:Butadegreeeyofmaterialpelledintounitybytheoperatio’smindisomiry。

[7]对于并置手法的详细讨论,见Huntley,1969。

[8]同样,异样和本样的原文是(thesame,theother,andtheEssence)。原文出自Plato&Kalkavage,2001,p。18。

[9]原文是Themeneousideasareyokedbyvioleureandartareransackedforillustrations,parisons,andallusions。

[10]艾略特在《玄言诗人》里指出,多恩时代的其他诗人,如莎士比亚、米德尔顿、韦伯斯特以及图尔纳(Tourneur)也常使用该方法。

[11]Hulme&Mess,2003,p。xxx。

[12]Tryphonopoulos&Adams,2005,pp。228-229。

[13]Fletcher,1937,p。153。

[14]这段话的原文是:Thefirstprojectwastoshortendiscourse,bygpolysyllablesintooverbsandparticiples,bereality,allthingsimaginouns。

[15]关于西方人想象中的汉语和理想语言之间的论述,见Kern,1996,pp。1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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