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是的,在研究开始部分之前不仅要读完全剧,还要读读普鲁塔克和李维的史评。他们为戏剧家提供了原材料。但是我所说的“当心”的意思是:对于战争,你不能不走进去而在一旁大放厥词。而且,侵略战争还是自卫战争,这样的区分没有意义。首先,这两种类型会彼此融合。只有一个物质极其丰富的无阶级社会才不会有战争。至少我很清楚的是:马歇斯被塑造成了一个爱国者。需要通过大量事件把他变成国家的死敌。
R。平民对开战的消息作何反应?
P。我们得自己来决定。剧本没有交代。
B。不幸的是,我们这一代人特别有判断能力。是让消息像一个晴天霹雳一样降临,还是从事实中推导出来,让他们对此无动于衷。需要二选一。我们不可能没做任何奇怪或恐怖的暗示,就让他们无动于衷。
P。我们必须让它制造出巨大的效果,因为战争完全改变了形势。
W。让我们假设,首先这个消息对他们所有人来说是一个打击。
R。就连对马歇斯也是?他能那么迅速地作出反应,说明他很欢迎战争。
B。尽管如此我们还是没必要把他变成例外。他可以说他那句名言:“我很高兴,我们可以有机会发泄发泄我们积余的精力了。”
W。那么平民呢?要发掘莎士比亚的留白、让他们显得无话可说,可不太容易。接下来会有其他的问题。他们是来问候他们的新护民官的吗?他们对待马歇斯的态度改变了吗?
B。我们得首先记住,这些问题是没有答案的;换句话说,这些问题还没有被真正提出来。平民必须聚集在护民官周围来欢迎他们,但是他们做不到。护民官们一定要划出一条线,但是他们没有成功。平民们不能用一种新的态度来对待马歇斯。这一切都必须被新环境所吞没。舞台指导如此激怒我们,“平民溜走了”,仅仅代表他们走上舞台以来所发生的变化(“一群暴动的市民各持棍棒及其他武器上”)。潮流已经改变了,不再是有利于暴乱的潮流;一个强有力的威胁影响了全局,只要人们继续如此,那么这一威胁就只能被以一种纯粹消极的方式记录下来。
R。根据你的建议我们已经在分析中记录下了我们的不适之处。
B。还有我们对于莎士比亚现实主义的膜拜。我们没有真正的借口落后于普鲁塔克,他笔下的底层人民对战争趋之若鹜。这是阶级之间的新的联合,除了我们在舞台上设计的那样,还没有过更好的方式。
W。护民官被包含进新的联合体中;他们被架空,他们像两个疼痛的手指一样相互撕扯。我们应该怎样创造一个两个阶级——一个是刚才还在相互打斗的平民阶层;另一个是他们不可调和的敌人马歇斯,国家需要他,整个罗马都非常需要他——的联合体呢?
B。我认为我们就这样傻等着冒出好主意,不会有什么进展。我们将不得不回归到处理这种复杂事件的传统方法中去。毛泽东的《矛盾论》有这样一段。他怎么说的?
R。在任何过程中都包含许多矛盾,其中总是有一个主要矛盾,扮演主要的、决定性的角色;其余的都是次要矛盾,重要性居次。他举了一个例子,说当日本人入侵的时候,中国共产党就中断了对蒋介石反动政府的战争准备。另外一个例子是,当希特勒进攻苏联的时候,就连流亡的白俄将领和银行家都迅速群起攻之。
W。二者不太一样吧?
B。是有点不一样,不过也有些相似之处。但是我们必须推进。在平民和贵族之间已经有了一个矛盾的联合体,是兵临城下的沃尔西人促成的。后者成了主要矛盾。平民与贵族之间的矛盾,阶级斗争,被新的矛盾——反对沃尔西人的卫国战争——暂时遮盖了。但是阶级矛盾并没有消失(护民官“像两个疼痛的手指一样相互撕扯”)。护民官成了开战的成果。
W。但是那样一来,我们要怎样去展示罗马人—沃尔西人之间的主要矛盾压倒了平民-贵族矛盾呢?我们又该怎样在贵族领袖消失的情况下来表现新的平民领袖也不见了呢?
B。那不是一个可以用残忍的方式解决的问题。是怎样的形势呢?一方面是快要饿死的人们;另一方面又是武装者。愤怒的脸现在又一次血气上涌。新的哀悼吞没了旧的悲伤。两个对立的团体手持武器向着对方。这些足够抵御共同的危险吗?正在发生的事情,是诗化的。我们该怎么让它真实可信呢?
W。我们把两方混合起来:肯定会有一个总体上的缓和动作,就是在一方向另一方过渡的时候。也许我们可以利用马歇斯撞上贵族拉歇斯(Lartius)时说的话“怎么!你还那么固执?你想置身事外吗?”普鲁塔克联系平民的造反说:“那些被监禁和剥夺自由的人,他们身上甚至布满为国战斗和受难的伤疤。他们征服了敌人,却不能向平民施予一点同情。”我们建议,在那之前应该在平民中出现一个被剥夺了权力的人。受到天真的爱国主义思想影响,这在老百姓当中十分普遍,并且经常滥用爱国主义。他可以去面对马歇斯,尽管他不是虐待他的那个阶级的一员。这两个战争的受害者可以共同回忆战争,他们可以拥抱,被所有人欢呼,一起踯躅前行。
B。与此同时,这在战争时代很普遍。
W。偶然事件,你不觉得一个没有权力的人也许会阻碍我们的团体以部分代替整体吗?
B。不觉得。他可以代表之前的战士。我认为我们可以顺着我们关于武器的想法。作为执政官和总指挥官的考密涅斯,在检验那些为了内战自制的武器时会笑出来,然后把他们还给他们的主人,用于爱国之目的。
P。那么马歇斯和护民官呢?
B。这是一个需要解决的重大问题。他们之间不能有深交。新建立的联盟不完整。在衔接点上会崩溃。
W。马歇斯可以屈尊邀请平民们,跟他一起去元老院,护民官们可以鼓励那个无权的人与泰特斯·马歇斯搭讪,但是马歇斯和护民官们彼此并不对视,他们背对对方。
R。换句话说,双方都是爱国者,但是他们的冲突依然显而易见。
W。还要表明马歇斯说了算。战争仍然是他的事业——尤其是他的事业——而不是平民的。
R。看着剧本事态发展,对于各种矛盾及其自然本性保持警醒,已然帮助我们处理好这段故事。那么英雄的性格呢?这也是需要刻画的啊!尤其在这段故事里面。
B。跟许多情况一样,这个也不需要在他一出场的时候就勾勒清楚,而是通过后来的亮相。我想用科利奥兰纳斯作战的场面,假如对于我们德国人来说,在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之后再现这伟大的战争攻击不是太难的话。
P。你想让布施扮演马歇斯?那个伟大的人民演员,他自己也是个战士。是因为你需要一个不太可爱的英雄吗?
B。不过于可爱,却足够可爱。如果我们想制造他的悲剧,我们必须把布施的想法和人格置于英雄形象之下。他将把他的价值出借给英雄,他将能够理解他,他的伟大与代价。
P。你知道布施的想法。他说他自己不是彪形大汉,也不是一个贵族形象。
B。我觉得他对贵族形象有误解。而且他不需要以体魄上的武力去引发敌人的恐惧。我们不能忘记一个“肤浅的”问题:如果我们用五到七个人去再现一半的罗马平民,用大致九个人去代表整个罗马军团,而这并不是因为缺少演员[3],我们也就无需一个一百公斤的科利奥兰纳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