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米小说网

千米小说网>西南经济圈是哪些区域 > 五族共和之外(第3页)

五族共和之外(第3页)

今日这种复兴的责任,我们自身不来干,谁又肯来负这个重任呢?[46]

鲁德一语道出关键之处——组织。曲木显然被深深打动了!此时的南京一带,已多了几位“夷人”。年龄最长者为王济民,亦名曲木倡民,是为曲木的兄长,经由曲木的介绍入读于南京晓庄蒙藏学校。一位是越西田坝的土司岭光电,“夷”名纽纽慕理,是南京中央军校的学生。一位是安腾飞,是明代贵州势力最大的土司——水西安氏的后人,当时在镇江教会三育大学念书。还有一位是王奋飞,来自水西土司的大本营——今大方县,就读于金陵大学。[47]寥寥数人,族类身份相若,邂逅在繁华的天涯异乡,自然生起特别的情感。“你理解不了我们。”2008年,李仕安先生在一次谈话中,提到岭光电,他就掉泪了,他说:“1942年我在西昌第一次见到岭光电。我们一见如故,我和王济民也是一见如故。你们体会不了,汉族与汉族碰到,不会有我们这种感情,现在的彝族人也不会有了。这是被压迫民族的感情,到处都说我们是蛮子!”

岭光电致李仕安的信

曲木是“白夷”,也并非最年长,但他的阅历与身份,使他无可争辩地成为众人的核心。鲁德写信之后仅仅月余,经由曲木牵头,“西南夷族文化促进会”正式成立。设立此会的公开理由是:文化之进退,关系一民族之存亡,苟一民族不努力其文化之进步,则覆亡可立而待;现在中国国难当头,大中华民族已于生存之意识下觉醒,作为大中华民族一分子的西南“夷族”,自当奋发追赶,完成整个中华民族之复兴;因此,本着中山先生“提携国内弱小民族,与扶助世界弱小民族之精神”,成立西南夷族文化促进会。曲木亲任促进会常务委员,阿弼鲁德、岭光电、王奋飞、安腾飞任执行委员,王济民任候补委员,办公地址设于南京汉府街玉琳坊二号。入会的条件是:凡旅京、沪一带之“夷族”,同情本会宗旨,经会员三人以上之介绍皆得为会员。不过,南京的“夷人”就那么几位,除了常委、执委、候补执委之外,估计就没几个普通会员了。

促进会的成立,意义深刻!首先,这确定了之后“夷族”运动的一个方向——组织化与机构化。其次,通过与来自各地的“夷族”接触以及西南夷族文化促进会的运作,曲木心中的“夷族”范围显著扩大了。此前,他认为“夷族”主要分布在四川宁属、云南边境及西康木里一带,总人口有一二百万。而在《西南夷族文化促进会宣言》中,“夷族”则处于川滇黔康数省之地,人口多达两千余万。而促进会除在首都设立总会外,还拟在川滇康黔“夷族”最多之处设立分会。最后,曲木以“白夷”的身份,在促进会中居于中心地位,受其领导者,有土司、有“黑夷”,这在大家过去的人生经验中是难以想象的。这表明,这一群为“夷族”争取政治地位的年轻人,对所谓“黑白”界限有着一种全新的眼光与豁达的心态,在争取“夷族”与他族的平等权利时,自然也超越了自身内部的不平等。[48]

促进会成立甫一月,曲木被国民党中央、蒙藏委员会分别委以川滇康夷族党务特派宣传员、西南夷族考察员的身份,再次前往西南,以期“逐渐发展川滇康边境夷族之文化,为中央开发西南之先声”[49]。他的离开,对促进会是一个重大打击,余下诸人,大都较为年轻,而且正忙于学业,资历也较浅,社会影响力有限。不过,促进会仍然在运转。满怀**的阿弼鲁德放弃了学业,专心操持着会务工作,个人的经济状况因此而陷于破产境地。[50]

促进会成立后,大家积极利用各自的社会关系,努力将这一信息向数千里[51]之外的西南各省“夷区”传递,以期引发同胞共鸣,获得他们的支持并建立分会。凉山地区实力最雄厚的土司之一——暖带密土千户岭邦正知悉后,用本族文字致信王奋飞、岭光电,岭光电将其译为汉文,其中说道:

文化促进会,最好在南京有很好(的)工作完成,取得中央的联系,免得怪[坏]人破坏,妨害工作。川南分会不愁会员少,经费不愁找不住,只愁政府不准,和一些人的嫉妒。

岭邦正也倾诉了自身的孤独之情:

现在我一人孤立,对官府,对赤匪,对绅粮,对黑夷都自己去担当,呵,多么寂寞![52]

积极回应者当然不止岭邦正,王奋飞为此表现出了一定的乐观:“经济方面,已得各方来函,稍有把握,我等也相信整个的西南夷族,并未消灭干净,我们的后援,总不会无人。”鉴于运动刚刚开始,他认为当下工作的重心是宣传。[53]

对此,阿弼鲁德深表赞同,并抛出了一个大方案——在《中央日报》开辟专栏,却被王奋飞当头泼来一盆冷水。王认为此事毫无可行性,寥寥数人,有的已赴外地,有的忙于学业,怎样负责“每期三五千言的文责”?与其让专栏名不副实,还不如与《中央日报》商洽,有需要时就发表一些。此外,有多少同胞能接触到《中央日报》?当务之急,应该是直接面向他们宣传,而不是从“最高峰的中央日报下手”,王就此拟定了具体的方案。在他看来,现在促进会“名已过实百倍,再在中央日报上一吹,恐将千倍过之矣!”[54]这个意思,当然是说促进会尚未做多少实际事情。奋飞显然较鲁德多了一份冷静与沉着。

可能与奋飞此信的触动有关,仅仅10多天后,鲁德就离开了南京,前往昆明,深入“夷地”去进行动员工作。[55]两年后,他发表了一篇《中华民族之复兴与西南夷》,该文开篇即洋溢着鲁德一贯的**:“国土日蹙!民族不安!有五千年攸[悠]久历史之老大中华民族,大有岌岌不可终日之势!”接着,他像曲木一样,简述了中国所面临的危机以及“夷族”与国家之间的数千年关系,并号召“夷族”青年为了中华民族的未来而奋斗牺牲![56]这篇文章当然含有为“夷族”争取政治地位的策略,但是否同时兼有诚挚的国家情怀呢?鲁德的心曲早已湮没于历史之河,抗战爆发,他投笔从戎,做到营长之职,解放战争期间官至团长,阵亡于辽波战役。[57]

鲁德离开南京后,王济民接过了促进会的会务工作,同时准备会刊《新夷族》的出版。不过,王年龄较大,觉得学校生活苦闷无味,实在难以坚持,决定辍学返乡,从事实际工作。他致信弟弟曲木,让他汇寄旅费,却迟迟不见回音。愁眉苦脸、焦灼万分的他,去找岭光电倾诉,岭当即把养母给自己的一对金耳坠,两个金戒指,连同二十五元大洋,一并交给他。王接下时,双手发抖,眼泪直流,不住地叫:“阿巴,阿巴!”若干年后,他对岭说:“你那时不过二十一二岁,还带孩子气,可敢干这样大方、慷慨的事,感铭钦佩之意油然而生,成为我拥戴你的根由。”一向朴素节俭的岭氏,为何如此慷慨呢?他说:“我认为让一个彝人流落在外是可耻事,不帮助他走,再住旅馆,欠债更多,前途更糟。”[58]这或许就是仕安先生所讲的我不能理解的那种情感吧。

西南夷族文化促进会,随着诸人的离去而名存实亡。直到一位来自云南永胜的女性——高玉柱出现,陷入停顿状态的促进会,才重新被激活,并且爆发出了更大的影响力。

三、高玉柱(一)

1。滇西才女民国新流

高玉柱,原名擎宇,号北胜女史,1907年生于今丽江市永胜县。高氏堪称云贵高原上的一位奇女子,有“滇西才女,民国新流”之誉。她是永北直隶厅北胜土知州高长钦之女,土司苗裔,善于骑马,精于田猎,让人联想到西南非汉族群女子的英姿;她工书、画,能诗、文,抚琴弄箫,好似一位雅致的中国古典仕女;她幼年赴法,14岁回国,毕业于大理女子师范,曾在云南大学修业,颇具现代知识女性之特征;她又像一位女侠,偶着男装,落脱不羁,屡有惊世骇俗之举,民国十九年(1930),23岁的她与昔日男性同窗杨庚年“促膝聚首,连日不去”,纵论天下大事;她同时又长袖善舞,打扮时髦,语言流利,出口成章,在繁华的南京、上海口若悬河,从容交接社会各界,应对各路记者,抽着丽美牌香烟,活脱脱一位交际花;她接受过高等教育,终身未婚,是位充满个性的民国新女性;她当然也美貌,这从云南省主席龙云的大公子龙绳武对她的追求即可窥知;而她不惜触怒龙家,拒绝了龙绳武,更显示出一种为自由而蔑视权贵的价值追求;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是,她像曲木一样,怀有将争取“夷族”政治地位与个人前途相结合的宏伟抱负并且极其善于抓住机会。[59]她不拘小节,与许多男性过从甚密,但或许是她的志业以及自由的心境不容于世俗之累,所以似乎从未往婚恋方向考虑过,这从其致好友冯昭的《感词》中可见一斑:

……至于尘恋,早已决绝,箫疏冷漠,自甘寂寞终身。有如百尺乔松,亭亭独立,一觞一咏,尚能别寻生趣,何肯以汶汶之白,而蒙世之尘垢;拖泥带水,受一切苦厄。倘不知音,诮也骂也,概不与较。《山海经》曰:“山膏如豚,厥性善骂。”管仲曰:“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鲍子也。”盖知己重于感恩,道义深于臭味。知希之贵贤豪,所谓得一而无恨者,不是知音不与弹,其非之也何足怪。同志者,必不以予言为迂焉。

宏伟的志向并未掩盖其女儿娇态,其活泼幽默,亦时有流露。民国某年,其母寿宴,当地文化名流徐冠三在座,她在向徐先生敬酒时出对:

徐先生略一沉吟,便即对上:

元凯庭中,进个红颜女子,娇娇滴,滴娇娇,唉!娇得爱人。[60]

2。南京请愿

1936年7月,岭光电即将从中央军校毕业之际,遇到了来南京的高玉柱。她的身边,常常跟着一位西装革履、戴着眼镜的儒雅男士——喻杰才。杰才字汉三,1903年出生于云南丽江县(今丽江市)七河乡,按今天的民族分类,他应当属于纳西族。杰才20岁时考入云南陆军讲武堂第十七期炮兵科学习,一年后毕业,1927年起历任国民革命军第三十八军司令部炮兵营排长、连长、营长等职,达到了他军旅仕途的顶点,此后便一直落拓不得志了。[61]

高、喻此番联袂来到南京,源于他们从时局的变化中嗅到了机会。1934、1935年间,借着围剿红军以及红军长征的机会,蒋介石的中央军剑指西南,大大加强了对西南地区的控驭,贵州一省更是被纳入了中央的直接控制中。对西南渗透的深入,使得中央政府开始直面西南复杂的民族问题,不得不予以重视。1935年,蒋介石莅临贵阳,时有苗民唐明贵上书委员长,要求“解除苗民痛苦,提高苗民文化”,于是蒋介石将此信批交贵州省政府转教育厅参考,并拨出专款十万元发展贵州民族教育。在蒋的关注下,省政府令各县县长督同教育局局长,将所辖地方的“苗夷”种类、人口数量、学龄儿童、教育程度等,分别调查呈报,并办了一批专门针对少数民族的师范学校与小学。[62]中央政府权威的展示,蒋介石对民族问题的亲自过问,使得早就关注“夷族”政治地位的高玉柱,敏感地意识到了一个奋斗的方向,于是与落落不得志的喻杰才一拍即合,共同奔赴南京,声称感于蒋委员长莅临滇黔时对“夷苗”民众的关心,特代表西南土司、“夷苗”民众前来报答中央的德意,并恳请“解除夷苗人民痛苦,指导夷苗民族各方面之事业”[63]。其实,高玉柱自己也深知,因为与执掌云南军政大权的龙家在婚事上的龃龉,她参与云南地方政治的前途已被阻断,只有走紧跟中央的上层路线了。

那时,玉柱常常戴着一顶西洋贵妇人的阔沿帽,一双大眼睛清澈而活泼,尚未开口,先响起一串银铃般的笑声,脸颊上浮现出一对迷人的笑窝。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常常是:“我是一个野女孩子,什么都不懂得的啊!”[64]态度温娴而虔诚,言语热情而富有感染力。高、喻二人对岭光电表明来意,希望他参与请愿行动。岭氏欣然接受,并去约王奋飞,也是一拍即合,很自然地,玉柱和杰才成为西南文化促进会的执行委员。四人又联络了云南“苗人”王建明、贵州“苗人”李学高等。玉柱虽是女流,但其身份、才干与阅历,使其毫无争议地成为众人的领袖。综合相关史料可知,他们的奋斗目标,与曲木此前的请愿大体一致,却更为丰富,可归纳为四个方面。

其二,设立夷务委员会,开发“夷苗”区域的经济,发展教育、卫生、文化各项事业。

西南沿边土司“夷苗”民族来京请愿团全体代表合影,从右至左依次为王奋飞、喻杰才、高玉柱、岭光电(《蒙藏月报》,1936年第5卷第6期)

其三,组织“夷苗”。支持、资助“夷苗”建立自己的机构与组织,如西南夷族文化促进会;注重边地党务工作,加强对“夷苗”的指导;训练“夷苗”民族武装等。

其四,边地官吏昏庸腐败,请中央制定边地官吏任用办法及赏罚条例。

以上诉求在政治上的理据,是孙中山提出并被蒋介石所继承的民族主义原则,1924年1月,《中国国民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宣言》声明:

国民党之民族主义,有两方面之意义:一则中国民族自求解放;二则中国境内各民族一律平等。

同年4月,孙中山《国民政府建国大纲》第四条称:

其三为民族。故对于国内之弱小民族,政府当扶植之,使之能自决自治;对于国外之侵略强权,政府当抵御之……

纸上的理想与“夷苗”的现实之间显然有云泥之别,请愿行动在政治上理据充足。他们也提醒中央政府注意,重视“夷苗”不只是政治原则,更关系着整个中华民族的前途与命运。

第一,在国防方面,英、法帝国主义侵越南、占缅甸,与“夷苗”在在接壤,其野心直指西南,其势力不断渗透,其策略则为**、策动“夷苗”,如若政府漠然置之,西南安全可虞。“当此国难紧急,西南一隅,在国防上,已成为中国之安歌拉,是开发夷苗,即所以调整西南国防,亦即延续复兴中华民族最后之生命线”。

第二,在经济方面,“夷地”物产丰富,土地肥沃,蕴藏甚多,善加开发,可为国家带来无穷之利。

这类观点,曲木此前也曾表述过,但此次却是向领袖与中央相关院部正式提出,而且势易时移,玉柱所主导的行动,较之前更具策略性。

首先,在族称方面,称“夷苗民族”而不称“夷族”。一方面因为蒋介石在贵州时接触的是“苗民”,另一方面这样可以涵盖更广泛的人群,能收壮大声势之效。

已完结热门小说推荐

最新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