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曾经认为当游侠救不了苍生,但自从在仕途上屡次失利和亲眼目睹叛军高层虐杀百姓后,如今的自己早已厌倦了了官场和庙堂。
圣人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在这千年皆是如此的背景下,渺如蜉蝣的陆询舟无力撼动这个封建时代的根基,最后只能被迫独善其身。
后来她索性回归本真,痊愈之后隐姓埋名,过上了几年潇洒不羁的游侠生活。潇洒之后是了无牵挂,在外云游了几年,汉人心底对于安家的渴望愈发强烈,她也开始渴望安定下来后那些平凡朴实的生活。
正巧她又遇见了蒲医圣,念在与卿许晏的交情上,蒲菖为她指了一条明路——她的孙女在扬州开了一家药堂,人脉很广,陆询舟拿着蒲菖的亲笔书信去寻她,能得到一份差事,并且包吃包住。
之后的事情就不用多说了,隐姓埋名的陆询舟成了蒲家的弟子,改名“蒲山”,借助师父的关系重新在扬州上了户籍,正式加入了蒲家药堂这个大家庭。
每天充实的生活使她对前尘旧梦逐渐淡忘,扬州是卿许晏少时长大的地方,如今也成为陆询舟重获新生的地方。
然而她未曾想到,熙宁九年以后,当今圣人居然将扬州划为了李安衾的封地。
其实从那时,她就有一种预感,正如梅观尘为亡夫所写的墓志铭那样——
缘在人在,缘尽人亡。
。
李轸是个很自律的孩子,入学第一天他照例起得很早,被服侍着洗漱更衣后,卯时四刻小郡王已经安静地坐餐桌前自己用膳。
阿娘虽然待他严厉,但她作为母亲也会以身作则,自律的作息和严苛的自我要求都是李轸自幼在公主府耳濡目染下渐渐养成的习惯。
卯时七刻,公主府的马车停在了秦淮书院的门口,李轸在书童的陪伴下安安静静地下车,李安衾则淡然地坐在马车上目送孩子离去。
突然,一道清瘦挺拔的身影闯入了她的视野。
“蒲山。”
她唤住那人。
陆询舟无奈转身看向她,悻悻地走来行礼。
“草民见过公主殿下。没看见殿下的车驾,是草民的过失。”
李安衾饶有兴致地支起下巴看着那人恭敬的模样,女人低声,用只有她们两人才能听见的音量问道:“小山,你还要装多久?”
陆小山瞬间感觉自己被拿捏了。
十年了!你怎么还跟十五岁时一样怂?
索性赌气,陆询舟故作轻松道:“一辈子。”
其实李安衾不欠她什么。毕竟她的确没有派人刺杀卿许晏,而大兄参与造反和二兄私通敌国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实,百姓义愤填膺,舆论压力亦是如此,不抄陆家难以给天下一个交代。何况事后,她还澄清了三兄与她的清白,给她追封了官爵,举办了丧事。
算是两清了啊。
陆询舟侥幸活了下来,自以为断情绝爱后便是潇洒无牵挂,她不恨李安衾,也理应不爱她了,明明有很长一段时间对于那些回忆已经漠然,可是在重逢那一刻她还是抑制不住的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