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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架缝隙里的那一缕阳光(第1页)

有人说,记忆是有气味的。对于林未雨而言,关于高一那个寒假前最后一个午后的记忆,就永恒地带着一股陈旧纸张、干燥木屑与冬日阳光混合在一起的、温暖而静谧的味道。那味道如此具体,以至于多年以后,每当她在图书馆闻到类似的气息,时光就仿佛被强行折叠,她总能瞬间回到那个被书架切割成无数个独立空间的、光影斑驳的午后。

期末考试的硝烟并未完全散去,空气中依然漂浮着焦虑的尘埃,但它们似乎在踏进图书馆大门的那一刻,就被某种无形的力量过滤、沉淀了下来。这里是与教室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教室是喧嚣的、赤裸的、充满竞争意味的战场,而这里,是沉默的、包容的、允许灵魂暂时栖息的避难所。

阳光透过高大的、蒙着一层薄尘的玻璃窗,斜斜地照射进来,在地板上投下大片大片的、几何形状的光斑。光线中,无数微小的尘埃像金色的精灵,在一种近乎神圣的缓慢节奏中,无声地飞舞、旋转。空气里弥漫着书籍特有的、陈旧而芬芳的气息,偶尔夹杂着远处书页被翻动的轻微哗啦声,以及更远处,管理员老师偶尔一两声压抑的咳嗽。一切都显得那么安静,安静得仿佛能听到时间流淌的声音,像一条深沉的、不起波澜的河。

林未雨抱着几本厚厚的语文复习资料和笔记,跟在顾屿身后,脚步放得极轻,像是怕惊扰了这片空间的宁静,也怕惊扰了走在前面的那个身影。他的背影在明明暗暗的光影里穿行,肩线挺拔,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峭。

她到现在还有些恍惚,无法完全相信此刻正在发生的事情。就在今天早上,课间操结束人群散去后,顾屿在她收拾书本准备离开时,状似无意地走到她桌旁,用他那特有的、没什么起伏的语调问:

“喂,林未雨。”

她抬起头,对上他略显游移的目光。

“下午……图书馆,”他顿了顿,似乎在下定某种决心,“你有空吗?关于……语文,那些古诗文,有点问题。”

他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别扭。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在他浓密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让他那张总是显得过于冷硬的脸,难得地显露出一丝属于这个年龄的、笨拙的恳切。

林未雨的心脏在那一刻,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随即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点了头,甚至来不及去思考这背后可能意味着什么,也来不及去在意周围是否有人投来探究的目光。

于是,便有了此刻,他们一前一后,穿梭在图书馆一排排高耸的、如同迷宫墙壁般的书架之间。

最终,顾屿在一个靠窗的、最角落的位置停了下来。这里位于两排高大的书架尽头,形成一个相对独立的凹角。一张厚重的、漆色有些斑驳的木质长桌,两把看起来同样年头的木椅,静静地安置在那里。阳光透过窗户,被窗棂分割成几道明亮的光束,恰好落在桌面的其中一端,将那一小块区域照射得异常明亮温暖,而另一端,则隐没在书架投下的深沉阴影里。

顾屿很自然地走到了阴影那一端,拉开椅子坐下,将随手拿着的一本物理竞赛题集扔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在这寂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晰。

林未雨犹豫了一下,选择了阳光照耀下的那一端。她放下怀里的书,坐下,温暖的阳光立刻包裹了她,驱散了从外面带来的些许寒意。她抬起头,恰好能看到顾屿隐在阴影里的侧脸,他正望着窗外光秃秃的枝桠,眼神有些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一刻,空间被奇妙地分割了。她置身于光明与温暖之中,而他,则安然地待在阴影与清寂里。他们之间,隔着一张长桌的距离,也隔着一道明与暗的清晰界限。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因为某种奇特的缘由,短暂地交汇在这个被遗忘的角落。

“哪里……不太明白?”林未雨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不由自主地放得很轻,像是怕惊飞了停留在光柱里的尘埃。

顾屿似乎被她的声音从遥远的思绪中拉了回来。他转过头,目光落在她摊开的笔记上,那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各种知识点、典故和赏析。他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像是面对一件过于精致复杂、超出了他理解范围的艺术品。

他伸手,拿过她手边那本官方指定的古诗文复习汇编,动作有些粗鲁地翻动着,纸张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最终,他停在《逍遥游》那一页,手指点着一段文字,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烦躁:

“这个,‘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后面这些,‘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到底在说什么?”他抬起头,看向林未雨,眼神里是纯粹的、不加掩饰的困惑,“一会儿鱼,一会儿鸟,一会儿又是野马尘埃,逻辑在哪里?”

他的问题如此直接,如此……“顾屿式”,完全剥离了文学应有的美感与想象,只剩下对逻辑和意义的执拗追问。林未雨愣了片刻,险些笑出来。但她很快忍住了,因为她看到他那双总是显得疏离淡漠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映着一种属于学渣的、真诚的苦恼。

她忽然觉得,这样的顾屿,似乎比那个无所不能的数理化天才,要真实得多,也……可爱得多。

她拿起笔,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轻轻画着,试图用他能理解的方式解释:“庄子在这里不是在写实,是在讲一种境界。鲲化为鹏,象征着挣脱束缚,追求绝对的自由。而野马、尘埃,是指天地间那些飘浮游动的气息……”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言变得平实,试图将那些玄妙的哲学思辨,拆解成他可以捕捉的碎片。她讲到空间的广阔,时间的悠长,讲到个体生命的渺小与精神的无限可能。

顾屿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她。他的目光起初落在她划动的笔尖上,后来,慢慢移到了她的脸上。他看得那样专注,以至于林未雨渐渐有些说不下去了。他的眼神不再像平时那样带着隔膜,而是像两潭深水,清晰地倒映着她的影像,以及从她身后窗户照射进来的、温暖的光线。

“所以,”他忽然开口,打断了她有些凌乱的讲解,“不是真的要变成鸟或者马,而是……心要足够大,大到能装下这些东西?”他指了指窗外广阔的天地,又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

这个理解朴素得近乎笨拙,却意外地触及了《逍遥游》的某种内核。林未雨怔住了,随即用力点了点头,“对!可以这么理解!就是一种……精神上的自由和开阔。”

顾屿“嗯”了一声,不再说话,重新低下头,看着那段文字,手指无意识地在书页上敲打着,似乎在消化这个对他而言有些新奇的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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