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刀刀尖后发先至,在沙袋即将触及善逸鼻尖的刹那,以巧得惊人的角度轻轻一点。沙袋瞬间改变轨迹,斜斜飞出去,砸在旁边的土堆上,扬起一小片灰尘。
善逸腿一软,“扑通”一声瘫坐在地,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半天没回过神。那一瞬间,他真以为自己要死了。
富冈义勇已收回木刀,面色如常,仿佛刚才那救人于毫厘之间的举动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片碍眼的落叶。
他甚至连看都没多看善逸一眼,只丢下一句冰冷的话,却如冰水浇头:“恐惧时,呼吸先乱。控制呼吸,看清攻击。”
这就是差距。
所有目睹这一幕的队员心中都涌起这个念头。在他们看来避无可避的危机,在柱的眼中,或许只是需要稍微调整一下手腕角度就能解决的“小问题”。
对柱强烈的敬畏与向往交织在一起,让大家疲惫的身体里又注入了一丝复杂的动力。
崇宫澪立刻提着药箱上前,确认了善逸只是惊吓过度并无外伤。她温声安抚了几句,递给他一小瓶宁神的药水。善逸哆哆嗦嗦地接过,看向富冈义勇的眼神充满了后怕和一点点感激。
她的目光随即落回富冈义勇身上,更确切地说,落在他刚才发力弹开沙袋的右手腕上。那一瞬间的爆发和极致精准的微操,对关节韧带和旧伤都是不小的负担。
她起身,走到正在检查另一个沙袋绳索是否牢固的富冈义勇身边,轻声开口:“富冈先生。”
富冈义勇动作未停,只是侧过头,用眼神示意她在听。
“您的手腕,”崇宫澪的声音温和却清晰,在这训练间隙的短暂寂静中格外悦耳,“刚才那一下发力,旧伤处是否有些不适?”
他顿了顿,目光依旧落在绳索上,淡淡道:“无碍。”
“可否让我检查一下?”崇宫澪坚持道,搬出了无可反驳的理由,“作为随队医师,确保训练主导者本身不会因旧伤影响判断或动作,也是我的职责。”
富冈义勇沉默地看了她几秒。晨光映在他冰蓝色的眼眸里,看不出情绪,但周围的空气似乎静了一瞬。
不远处偷偷竖着耳朵的队员们更是屏住了呼吸,震惊地看着崇宫小姐竟然如此自然地向水柱大人提出“检查”的要求。而水柱大人居然没有立刻冷着脸拒绝。
最终,他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将右手腕递了过来。
崇宫澪引他在场边的石阶坐下。他依言照做,背脊依旧挺直如松,却顺从地将手腕平放在她预先铺好的干净布巾上。她的指尖微凉,轻轻按在他腕骨、筋腱的几处关键位置,仔细触诊。
“旧伤处筋腱有些发热,比左侧明显紧绷。”她抬起眼,不赞同地看向他,“您明知此处有旧伤,方才其实可以用更省力、对腕部负荷更小的方式。”
“那样不够快。”他直视前方,回答得理所当然。在他心中,确保队员无碍的优先级,永远高于自身细微的不适。
速度、效率、结果,这些才是战场上决定生死的关键,也是他训练中想要传递给这些新芽的理念——哪怕只是潜意识里。
崇宫澪在心中轻叹,不再多言。她打开药箱,取出一个淡青色的小瓷盒,指尖剜出些许半透明的清凉药膏。
她将药膏仔细涂抹在他手腕上,指腹力道均匀地打着圈,缓缓揉按,让药力渗透。她的动作专业而轻柔,带着医者特有的耐心与稳定。
富冈义勇的身体僵硬了一瞬,腕间传来的触感清晰地占据了他的感知。
周围训练场尚未完全平息的喘息声、队员们小声的议论仿佛瞬间远去,只剩下腕上那一小片被圈定的、传来奇异安抚感的区域。
他紧抿着唇,视线落在远处地面某一点,仿佛那里有什么亟待研究的东西,唯有那悄然爬升、直至蔓延至耳廓的薄红泄露了些许端倪。
这一幕落在不远处某些队员眼中,更是引发了无数内心惊叹和窃窃私语(当然,没人敢大声说出来)。
“最近训练结束后,最好用温毛巾敷一下,再薄涂一层这个药膏。”崇宫澪一边揉按一边嘱咐,声音近在咫尺,“不要直接冲凉水。凉水虽能暂时镇痛,却不利于气血流通和旧伤的真正恢复。”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
“另外,”她涂好药膏,用干净的细布将他手腕松松地裹了一圈,目光清亮地望向他,“您对队员们很严格,但也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他们。这一点,我很钦佩。”
富冈义勇猛地转回视线,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波动,像是平静的深潭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
他不太习惯这样直接的、尤其来自她的“认可”。
那目光清澈坦荡,却仿佛能看透他所有冷硬外壳下的考量,让他有些无所适从,几乎是狼狈地再次移开视线,喉结轻微滚动了一下,终究什么也没说出口,只是那耳廓的红晕似乎又深了一层。
就在这时,伊之助那边传来一声闷哼和竹架的摇晃声。他在尝试一个高难度的连续躲避动作时,因求胜心切,动作过猛,计算失误,肩膀结结实实地撞在了竹架结实的横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