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米小说网

细嗅蔷薇（第4页）

“李湛……”他声音哽咽，重重叩首，“今日方识……君乃国士耳！”

“国士”二字，重若千钧！

这是一个帝王，能给予一个臣子的最高赞誉！意味着在他心中，她已不再是外室，不再是玩物，甚至不再是普通的谋士，而是与国之栋梁、与那些青史留名的贤臣良将并列的存在。

鱼阅微听着他这石破天惊的赞誉，看着他跪在榻前、泪流满面的模样，一直平静无波的眼底，终于泛起了一丝细微的、复杂的涟漪。

她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几不可察的、属于“鱼阅微”本人的、真实的温度与怅惘：

“陛下以‘国士’相称……妾身……愧不敢当。”

“既能为国殉道……便是大唐子民应为之事，此为本分。”

她微微偏过头，仿佛不愿让他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声音轻得如同梦呓：

“然……”

“人活一世，总要有些无关利害的喜好。”

“殉道是责任，爱花惜月是本心。”

“反弹琵琶之妙，不在炫技，”

“而在那一瞬间的悖逆常态——世人皆向前，我偏逆向而行。”

“鱼阅微终究……还是爱琵琶多些。”

话音落下，暖阁内陷入一片长久的寂静。

李湛跪在原地，看着她脆弱却挺直的背影，心如刀绞。

他终于彻底懂得。

他爱的，从来不是一个需要他庇护的弱女子。

而是一个有着国士胸襟、却也有着飞扬灵魂的、复杂而璀璨的星辰。

他毁了她的一部分，却又阴差阳错地，促使她走上了另一条或许更为波澜壮阔的道路。

这其中的因果对错，恩怨情仇，早已纠缠成了一团乱麻，再也理不清了。

他缓缓站起身，重新拿起那罐药膏，动作更加小心翼翼，如同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朕……明白了，亦会成全你。”

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这几字。

他开始为她上药，指尖带着无尽的悔恨、敬意与一种全新的、复杂难言的情感，一点点地，将清凉的药膏，涂抹在那布满血痂、承载了太多沉重意义的伤口之上。

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拉得很长，很长。

一个俯首，如同赎罪的信徒。

一个承受，如同沉默的受难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