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米小说网

青梅如豆上（第3页）

杜清臣虽无力还手，嘴上却不饶人，一边躲闪，一边怒骂：“匹夫之勇！粗鄙！尔等皇家子弟，便是这般仗势欺人的吗？！”

“你骂谁匹夫！谁粗鄙！”李湛听他骂得难听，下手更重，“你这穷酸！腐儒！整日里缠着阅微，不知安的什么心！”

“我与微微志趣相投，光明磊落！岂容你污言秽语玷污！”

“志趣相投？我看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你……你血口喷人！”

两人一个动手，一个动口，在书斋内扭打作一团，撞翻了椅子，碰掉了书架上的几卷书，墨汁泼洒了一地，狼藉不堪。杜清臣脸上很快多了几处青紫，嘴角也破了，渗出血丝，模样甚是狼狈，却依旧梗着脖子不肯服软。

这边的动静早已惊动了杜府和鱼府的人。

鱼玄理拉着犹自抽噎的鱼阅微匆匆赶来，一进书斋，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住手！快住手！”鱼玄理连忙上前，费了好大力气才将扭打在一起的两人分开。

李湛犹自气喘吁吁，怒视着杜清臣。杜清臣则捂着红肿的眼眶和嘴角，头发散乱，官袍也被扯得歪斜，愤愤地瞪着李湛。

鱼阅微看到杜清臣那鼻青脸肿的惨状，先是吓了一跳，随即想起他抢自己曲谱的可恶，又觉得有几分解气，可看他嘴角带血，模样凄惨，心下又有些不忍，扯了扯父亲的衣袖，低声道：“爹爹……他……他流血了……”

鱼玄理看着眼前这两个为了自己女儿闹得不可开交的少年，一个是尊贵的皇子，一个是好友之子，只觉一个头两个大。他先对李湛拱手道：“四殿下，息怒，息怒！清臣若有不当之处，老夫代他赔罪。殿下万金之躯，岂可轻易动手，若有损伤，老夫如何向陛下交代？”

李湛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但怒气似乎消了一些。

鱼玄理又转向杜清臣，沉下脸：“十三郎！你也是！年长几岁，不知礼让妹妹？为何又惹她哭泣？还闹到如此地步！”

杜清臣梗着脖子，虽狼狈却不失傲气：“世伯明鉴！晚辈与微微乃切磋艺业，各有主张，争执在所难免。抢她曲谱是晚辈不对，但四殿下不由分说，擅闯私宅，动手打人，岂是君子所为？”

“你还有理了！”李湛闻言又要上前，被鱼玄理死死拦住。

“都少说两句！”鱼玄理提高声音，揉了揉发胀的额角，“一篇曲谱而已，值得如此大动干戈？传出去成何体统！”

他看了看怒气未消的李湛，又看了看倔强不屈的杜清臣，最后目光落在女儿那又是委屈又是担忧的小脸上，心中暗叹一声孽障。他弯腰，从满地狼藉中捡起那卷引发争端的《阳关三叠》曲谱，塞到鱼阅微手里。

“微微，谱子拿好。今日之事，到此为止。”他先安抚女儿，然后对两位少年正色道，“四殿下，十三郎，你们二人，一个贵为天潢，一个乃读书人，当以修身养性、切磋学问为重，岂可因些许口角便拳脚相向？今日看在老夫面上，各自回去反省！若再如此，休怪老夫不讲情面！”

李湛虽心有不甘，但见鱼玄理发了话，又见鱼阅微已拿到曲谱，便狠狠瞪了杜清臣一眼，对鱼玄理拱了拱手：“四郎鲁莽，惊扰世伯了。这便告辞。”

说罢，转身大步离去，经过杜清臣身边时，仍不忘投去一个警告的眼神。

杜清臣捂着伤处，对着鱼玄理深深一揖：“世伯，晚辈失仪，给您添麻烦了。”却并未向李湛离开的方向看一眼。

鱼玄理摇了摇头，拉着女儿也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书斋内，只剩下杜清臣一人，面对着一片狼藉。他缓缓直起身，走到铜镜前，看着镜中自己鼻青脸肿的狼狈模样，伸手碰了碰嘴角的伤口，疼得嘶了一声。

随即，他却极轻、极低地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带着几分无奈，几分自嘲，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因那少女引发的、这场无妄之灾所带来的奇异悸动。

窗外，暮色渐合。

少年人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而那纠缠的宿命丝线，已在这一片鸡飞狗跳的吵闹与一拳一脚间，悄然缠绕，再难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