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有副将忍不住了:“将军,兵符在陛下手里,军令也在陛下手里。若陛下真要降……”
“闭嘴。”
顾长陵抬眼,目光一拧。雨声很大,可他这一声“闭嘴”,硬生生压过去。
几个副将同时怔住。他们不是没见过顾长陵发怒,但这种冷到极致的怒气,是头一次。
良久,他才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很哑:“陛下……什么时候说过要‘降’?”
“诏上不是——”副将下意识伸手指向那封诏书。
顾长陵抬手,指尖用力一捏。
湿纸在他掌心“哗”地一声皱成一团,朱字被雨水淋开,和泥水搅在一起。
“那是她的字,”他咬住后槽牙,“不一定是她的心。”
“可将军——”有人还是忍不住,“军法如山,陛下既下了诏,咱们若抗旨……”
“若这真是她的‘心’,你以为她会容得我活到今日?”顾长陵冷笑,笑意却一点也不温,“潼川一役,若她当真为求一时苟安,早该将我押去祭旗。”
他抬头,看向被雨幕吞没的潼川城墙。城头灯火寥落,却仍有一线光。他看得出来——那是宣武殿的方向。
“陛下写这道诏,是逼敌近前,是拖他们入城,是……先把自己扔进坑里当饵。那夜突围前陛下便说过:‘敌围将满,可诱其收线。你去外阵,朕留城中。’”
他一字一顿:“她在等我们。”
副将们面面相觑。
“可我们在城外。城门紧闭,敌军重围,咱们就算想救……”
“所以——”
顾长陵转身,雨水沿着他盔甲缝隙往下流,冷得像一层层铁。
“我去。”
“将军!”副将们全都变了脸色。
“将军不可——擅离前线,弃军入城,这是死罪!”
“你们以为我不知道?”顾长陵声音冷得像被刀磨过,“可若我不去——”
他看向潼川。城墙在夜雨里像一具沉默的巨兽。他仿佛还能看见那日她在殿门前的背影——
投降诏写成,她披甲出殿,背对满殿惊呼,只留一句:
“朕只是拖敌,朕在等他。”
她没说谁。可顾长陵知道。他知道得太清楚。
“若我不去,”他的声音低下来,却比雷更重,“她就真的要一个人,把这出戏演到底。”
“你们信不信——”
“她会一个人登城头,亲自入敌营,亲自谈这场‘和’。”
雨打在盔甲上,“啪啪”作响。
没有人接话。
因为他们都知道——她做得出来。
她是武元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