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进殿。
——不扰她。
只是自己,实在不知道该去哪。
殿前的风一阵接一阵地刮过,卷着檐下风铃叮咚作响。
夜色一点点压下来,从宫墙顶一直压到他的肩头。
从酉时,跪到戌时。
从戌时,跪到子时。
禁军换了一轮又一轮,没人敢劝。偶尔有宫女经过,偷偷看一眼那道笔直的身影,再悄悄把目光收回去。
“顾将军还在?”有人低声问。
“在。”另一个人回,“一动不动。”
“陛下什么时候回宫?”
“不知道。”
子时之后,有小太监实在看不下去,战战兢兢端了一盏温茶过来:“顾将军,不若先——”
顾长陵垂眸,看着那盏茶良久。
风吹灭了殿外一半的灯,灯油溅在地上,烛芯成了一点红。
他伸手,接过那盏茶,又轻轻放回托盘:“替本将,放在殿阶上。”
小太监一愣,只好照办。
顾长陵没喝,只将手重新放回膝上。
——夜宿谢府。
他知道谢从礼是她少年旧识,知道那人温文尔雅,知道三年前他替自己和陛下挡了一折,知道朝堂上满是寄望与暗线。
他也知道……她是帝王,有权利在任何地方宿下。
但知道归知道。
胸腔里的火,却一点一点烧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不敢去问,不敢去找,不敢去谢府门前打马惊动。他只能用这一夜的跪,去把所有嫉妒、不安、委屈,压回“臣”的骨头里。
——你是陛下。
——我,是臣。
所以你可以忘了和我说一声。而我,只能在这里,等。
直到东方微微泛出鱼肚白,宫城钟鼓第一次震响。顾长陵才慢慢站起身,膝盖已经麻得没有知觉,他扶着长枪,一寸一寸撑住身体。
殿外最后一盏灯,终于在晨风里熄灭。他转身,向紫宸殿前殿的方向走去。
——天亮了。
——他该回到“将军”的位置上去了。
早朝,武元姝刚从侧殿入座,目光下意识掠过武将班列。
顾长陵站在最前,身着朝服,看起来与往常并无不同。
只是她目光停在他脸上时,却看见了——眼底一圈淡淡的青,神色虽稳,却透着一种彻夜未眠的疲惫。朝服下摆有一块不显眼的灰尘印,像是膝处磨过石面的痕迹。
她眉心轻轻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