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摊位前依然热闹。周设计师来过的消息像长了翅膀,引来更多好奇的顾客。有人是真心欣赏,有人是凑热闹,也有人想探探虚实。
阿雅渐渐适应了这种节奏。她不再紧张得手抖,而是能从容地用手写板回答问题。有人问太幼稚的问题,她就笑笑不答;有人问到点子上,她会写很长一段。
石远注意到,她在回答专业问题时,眼睛里有种他从未见过的光彩——那是种知道自己被理解、被尊重的光彩。
收摊前,周设计师又来了。这次她带了个年轻人,说是她的助理。
“小杨会跟你们保持联系。”周设计师说,“另外,年底省里有个工艺美术新人展,我觉得你可以送作品参加。”
她拿出一张宣传页:“这是征稿通知。我看过很多年轻手艺人的作品,缺的不是技术,是灵气。你有灵气,该让更多人看到。”
阿雅接过宣传页,手指摩挲着纸张。她抬头看周设计师,又看看石远,眼神里有询问。
石远说:“想去就去。工坊支持你。”
周设计师笑了:“你们这工坊有意思。一般这种小作坊,都巴不得把摇钱树藏起来,生怕出了名就飞了。你们倒大方。”
石远也笑,笑容里有些苦味:“树总要长大。硬关在笼子里,长不成材。”
回寨子的路上,夕阳如血。
阿雅一直看着窗外,手里捏着那张征稿通知。小禾在副驾驶座上睡着了,头一点一点的。
“累吗?”石远轻声问。
阿雅摇头,在手写板上写:“像做梦。”
“不是梦。”石远说,“是你的本事换来的。”
阿雅沉默了一会儿,写:
“如果没有工坊,没有你带我来……”
“还是会有人发现你。”石远打断她,“是金子总会发光。我们只是……把灰尘擦掉了些。”
这话说得他自己心里发涩。
阿雅转头看他。暮色里,她的眼睛很亮,像藏着星星。
她写:
“谢谢你擦灰尘。”
然后,在石远还没反应过来时,她伸出手,很轻、很快地,碰了碰他的手背。
像蝴蝶停留一秒,又飞走。
石远整个人僵住了。手背上那个触碰的地方,烫得像要烧起来。
阿雅已经转回头去,继续看窗外飞逝的山影。但石远看见,她的耳尖红了。
车厢里安静下来,只有发动机的轰鸣和阿亮偶尔哼走调的山歌。
石远看着自己的手背,又看看阿雅在暮色中朦胧的侧影。
忽然觉得,那些怕,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重要的是此刻,她在这里,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重要的是,她伸出手,碰了他。
至于未来她会飞多高、走多远——
那是未来的事。
而现在,暮色温柔,山路蜿蜒,她坐在他身边。
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