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碗相碰的声音清脆。火光映着一张张通红的脸,每一张脸上都有种前所未有的光亮——那是有了盼头的人才有的眼神。
宴席热闹到深夜。
石远喝得有点多,靠在鼓楼的柱子上醒酒。阿雅走过来,递给他一碗醒酒茶。
石远接过,看着她:“镯子……你真舍得?”
阿雅用手语比划:“银镯圈住的是手腕。合作社圈住的,是寨子的未来。手腕的自由,比不上心的自由。”
石远喝了一口茶,苦中回甘。
“阿雅,”他轻声说,“万一……”
阿雅摇头,打断他。她指着鼓楼里热闹的人群,指指窗外灯火点亮的寨子,最后指指自己的心口。
然后她用手语说:“没有万一。因为这次,我们在一起。”
火光在她眼中跳跃,像两簇不灭的星。
石远忽然觉得,那些关于风险的担忧,那些对未来的不确定,在这一刻都变得轻了。
因为确实如她所说——这次,不是他一个人在前冲,是整座寨子在一起走。
宴席散时,月已西斜。
合作社的文件整整齐齐锁进新打的木箱里,钥匙由理事会七人各持一把,需至少四把同时在场才能开箱。
人们互相搀扶着回家,醉话里都是对明天的想象:
“等路修好了,我带我孙子上山看瀑布……”
“民宿改好了,咱们也学学城里人,弄个啥‘管家服务’……”
“明年这时候,说不定咱寨子都上电视了……”
声音渐远,灯火渐熄。
石远最后一个离开鼓楼。他站在门口,回头看了一眼——火塘的余烬还在明明灭灭,靛蓝桌布上洒了几点酒渍,那方蝴蝶木印静静躺在桌上。
从此,云渺寨有了一个新的名字:云渺寨乡村旅游合作社。
也有了九百多个股东——不是冷冰冰的数字,是一个个有名有姓、有血有肉的人。
夜风吹过,带着山野的气息。
石远抬头,看见阿雅家的灯还亮着。窗上映出她的侧影,似乎正在画画。
他笑了笑,转身走进夜色。
路还长。
但第一步,已经稳稳地踏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