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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雨欲来风满楼（第3页）

他调出另一份文件：

“这是我们已经完成的《云渺生态声音地图》第一期成果。我们计划用三年时间，完整记录整个碧霞山区的生态声音，建立国内首个‘山地生态声音档案馆’。这个档案，既是科研资料，也是艺术创作的源泉，更是未来生态旅游的核心资源。”

李科长推了推眼镜，表情有了变化。

“但如果快速路按照现有规划修建，”石远指着地图上那些红圈，“红豆杉林会被破坏，至少十五种鸟类的栖息地将永久消失，水源地会受到污染，整个生态系统的声音档案——将永远缺失最关键的部分。”

他放下平板，声音沉静而有力：

“李科长，一条路，随时可以修。但一片千年古树林，毁了就没了。一种鸟的叫声，消失了就再也听不到了。我们是在用最快的速度，消灭最慢长出来的东西。”

李科长沉默了很久。

最后他说：“材料留下。我会向领导汇报。”

走出规划局时，石远心里并没有轻松多少。他知道，官僚系统的惯性，不是一番话就能扭转的。

果然，三天后，勘测队还是来了。

四辆工程车，二十几个工人，带着全站仪、水准仪、钻探设备，浩浩荡荡开到了后山脚下。

岩旺带着十几个寨里的青壮年挡在路口。

“没有我们寨子的同意，你们不能进山！”岩旺站在最前面，雨水打湿了他的衣服，但身形像钉在地上的桩。

勘测队的负责人是个黑脸汉子，不耐烦地挥挥手：“我们是县里派来的，有正规手续。让开，别妨碍公务。”

“把手续拿出来看看！”

“你谁啊？配看手续吗？”黑脸汉子示意工人往前推。

冲突一触即发。

推搡中，一个年轻工人手里的铁锹挥了过来。岩旺侧身躲开，但站在他旁边的石远慢了半拍，锹头擦过他的手臂，顿时划开一道口子，血渗了出来。

“远哥！”岩旺眼睛红了。

“没事。”石远按住伤口，血从指缝渗出，滴在泥水里。他抬起头，盯着黑脸汉子，“今天你们要进山，除非从我们身上踏过去。”

就在这时，一个颤抖但坚定的声音响起：

“那就从我身上踏过去试试。”

所有人转头。

王阿婆来了。

七十六岁的老人，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走到工程车前。她没有打伞，花白的头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脸上。但她背挺得笔直，像一棵老松。

她转过身，面对着那些工人，面对着摄像机（有游客在录像），一字一句，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砸在地上：

“我在这片山里活了七十六年。”

“我阿爸在这片山里打过猎，我阿妈在这片山里采过药，我在这片山里学会绣第一针。”

“这山上的每棵树，我都摸过树皮。这山上的每只鸟，我都听过叫声。这山上的每一条溪，我都喝过水。”

她指着后山的方向：

“那片红豆杉林，我外婆说，她外婆的外婆就在那儿捡过红豆。那棵最老的树，明朝的皇帝封过它当‘神树’。碑还在那儿，字还看得清。”

“今天，你们要动这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