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单手支颐,眼底流淌的金光明灭不定,透着几分意兴阑珊。
那个叫乌丸莲耶的老东西,自从换了副年轻皮囊,就把自己彻底腌渍在权力的酱缸里,发酵出一股令人反胃的陈腐味。
至于那些奉他若神明的黑衣蝼蚁,身上散发的狂热臭气更是熏得人头疼。
无趣至极。
也不知道这老家伙究竟给手底下人灌了什么迷魂汤,把这群人训得像提线木偶。
为了躲这股子霉味,他甚至不惜从琴酒那个蠢笨司机手里截了个外勤任务。
哪怕是面对琴酒那个只会释放冷气的杀手,也好过面对一群盲目的信徒,毕竟那双透着寒意的眼睛,比起那些浑浊的眼球还算勉强能看。
任务本身乏善可陈——仅仅是跟个刚拿到代号的新人交换情报。
他对情报没半点兴趣,纯粹是想出来透口气,顺便看看这个低维世界还有没有能入眼的玩意儿。
但这间酒吧显然不在其列。
空气里混杂着劣质酒精的辛辣和廉价香精的甜腻,那是属于低等生物放纵欲望的味道。
沉闷,浑浊,让他开始后悔回应了当初那个愚蠢的召唤。
直到视线漫无目的地扫过角落。
那里坐着一个男人。
在这充斥着浑浊欲望与腐烂气息的泥沼里,他干净得像是一截刚剔出来的白骨,扎眼得很。
白色高领衫严丝合缝地裹着脖颈,外罩的黑风衣掐出利落腰线,哪怕是在这种灯红酒绿的烂地方,他也像把随时准备击发的枪,每根肌肉纤维都维持着微妙的紧绷。
昏暗灯光下,那一头淡金色的发丝亮得有些嚣张,硬生生把周遭黏稠的黑暗撕开了一道口子。
他手里把玩着酒杯,坐姿看似闲散,实则脊背挺直,那种蓄势待发的姿态,显然不是来买醉的。
有点意思。
溯微微侧头,视线越过人群,撞进吧台后那面污迹斑斑的镜子。
镜面折射出一双紫灰色的眼瞳,冷硬,锐利,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像两片薄薄的刀刃。
漂亮。
甚至可以说是……惊艳。
作为曾目睹过星辰坍缩与宇宙初开的存在,溯早就忘了什么叫“波动”。
那颗所谓的心脏,不过是为了维持这具躯壳运转而存在的死物,只是机械地泵送着血液。
但在撞上那道视线的瞬间,一种荒谬的战栗顺着脊椎骨直接窜进大脑皮层。
耳边聒噪的爵士乐、空气里令人作呕的劣质香水味,统统被感官屏蔽。
视野迅速收窄,世界被强行剔除得只剩下那抹刺目的金和那双紫灰色的眼。
胸腔里那团死肉重重地撞击着肋骨,一下比一下沉重,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灵魂深处像是被埋进了一颗火种,瞬间燎原,烧得他指尖发麻,喉咙发干。
那种早已在漫长岁月中风化的渴望,正像沙漠里久旱逢甘霖的野草,不顾一切地顶破坚硬的地表,疯了一样往外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