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手机往他面前一推,屏幕上东京艺术大学的毕业照还亮着——我站在人群中央,黑色长发及肩,学士服的领口被风吹得微微扬起,嘴角的笑看着张扬,眼底却藏着只有自己懂的落寞。其实拍这张照片时,我满脑子想的都是他,想他以后会不会在屏幕那头,也能看到我此刻的模样。
“看到了?”我刻意让语气听起来平淡,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目光却没敢离开他的脸,连他指尖微微发颤的动作都看得一清二楚,“一个月后,巡演结束,我就回来了。”“回来”两个字,我在心里练了无数遍,此刻说出口,却还是忍不住带了点不易察觉的轻颤——怕他没听懂,怕他不在乎,更怕他会继续沉默。
“我……我知道了。”他话音落下,仿佛一块悬了三年的石头终于落地,我的心情也随之明朗起来。
服务员端来食材时,我故意用筷子点了点桌上的盘子,像从前在学校话剧社那样发号施令:“林深,帮我把毛肚烫一下,记住是七上八下,多一秒都老了,我不吃嚼不动的东西。还有那个虾滑,你帮我挤成小丸子,我懒得沾手。对了,蘸料里多加点蒜末,少放香菜——你知道的,我最讨厌香菜那个味道,沾一点都不行。”我知道他记得,却还是忍不住提醒,像在确认我们之间那些没被时光冲淡的默契。
然后我就看着他拿起筷子,动作熟练得让人心尖发紧。烫毛肚时,他真的数着次数,一片一片放进锅里,确保每一片都刚好熟透;挤虾滑时,他把包装袋捏得轻轻的,每个丸子都大小均匀,落在锅里时还会轻轻晃一下;调蘸料时,他用小勺仔细挑出里面的香菜碎,连一点绿色都没留下,最后还特意往里面多加了半勺蒜末——这些细节,他居然记了三年,记到像是刻在了骨子里。
锅里的牛油咕嘟咕嘟冒着泡,热气不断蒸腾而上,氤氲着整个空间,悄悄模糊了我眼底的湿意。这熟悉的一幕,像一道温柔的光,轻易地驱散了我三年来的孤独与不安。在东京的那些夜晚,我对着红色感叹号发呆,对着旧照片想念,所有的委屈和等待,在看到他熟练的动作时,都化作了心口的暖流,满得快要溢出来。我贪婪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仿佛要将这三年缺失的时光全部补回来。
我深吸一口气,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开口:“林深,你知道的,我回来后没地方住。”我妈家里有弟弟妹妹,她的目光永远落在新家庭上,我早就成了那个多余的人,这些他都知道,我不用多说。
而他,是我唯一的牵挂和归宿。我没给他反应的时间,直接说出心里藏了很久的话:“我要搬去你那住!”我坚定地补充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任性。我不能再忍受他再次离开我的视线,哪怕是一天、一小时,都不行。
但心底的忐忑却如潮水般翻涌。我害怕他会拒绝我,担心他的世界里已经留下了其他人的痕迹,担心那份专属的温柔已不再只属于我一个人。我紧紧盯着他,等待着他的回应。
他手里刚夹起的虾滑“啪嗒”一声掉回盘子里,指尖还沾着未挤完的虾滑黏液,整个人僵在原地,似乎被我的话惊住了。那一刻,空气仿佛凝固,我的心也悬到了嗓子眼,连火锅的咕嘟声都变得格外清晰。他沉默片刻,终于轻轻点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好。”
短短一个字,却像暖阳穿透阴霾,照亮了我整个世界。我忍不住想笑出来,想欢呼,想把所有的喜悦都释放出来。但我却故作镇定,故意别过脸去,假装对窗外的夜景很感兴趣,掩饰内心的激动和狂喜。
窗外雪花依旧纷飞,纷纷扬扬地装点着冬夜,窗内火锅热气腾腾,温暖而美好。我们之间的距离,也在这烟火气中悄然拉近,仿佛所有的错过和等待,都成了此刻重逢的铺垫。我知道,无论未来如何,这一刻的温暖与归属,已足够填满我所有的孤独和不安。而他的“好”,也成了我归途里最温柔的答案。
搬到他家那天,是个美丽的大晴天。天空湛蓝如洗,阳光明媚得像一幅画,连空气里都带着清甜的味道。
他家被收拾得一尘不染,每个角落都透着温柔的秩序感,就连阳台那个曾经积灰的储物架也亮晶晶地焕发着新意,仿佛在欢迎我的到来,显得格外可爱。我站在门口,一边打量着这个即将成为我们共同港湾的空间,一边佯装不耐烦地开口:“看什么?箱子很重,你打算让我站在门口多久?还不快来帮我拎箱子?重死了。”其实,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傻子,只会盯着我看,目光里藏着说不出的情绪。难道是因为我昨天激动得一整晚都没睡好导致脸色很差,我是不是变丑了?他不会是嫌弃我了吧?想到这儿,一丝小委屈在心底悄悄蔓延,但很快被我甩到脑后。我从背后拿出那台崭新的相机,递给他:“之前那台旧的都快散架了,以后拍我,得用新的,不然拍出来不好看。”其实我想说的是,希望这台相机能记录我们以后的日子,希望我们能一直顺顺利利,再也不分开。
往后的日子,仿佛被浸在温软的蜜糖里,连时光都放慢了脚步,每一秒都裹着细碎的甜蜜,悄悄落在清晨的微光里、咖啡的香气中,还有他眼底藏不住的笑意里。每天清晨,他总会用各种方式“骚扰”我睡觉,让我忍不住抱怨——他真的不知道我每晚有多累吗?但心里却满满都是感激:感谢他每天为我准备精致的早餐,为我打点好所有琐事,无微不至地关心我的生活起居。这份体贴,让我感到被珍视、被守护,心里暖意融融。
“又偷拍?从早上睁眼拍到现在,林深,你是不是除了拍我就没别的事做了?真的好变态啊。”其实我心里清楚,他是喜欢我,才会想把我的每一个样子都定格下来。刚睡醒的我,头发乱糟糟的,眼尾还带着睡意,哪有什么好看的?可既然他喜欢,那就由着他吧。有时候我还会故意对着镜头挑眉,伸手勾了勾他的衣角:“来,再拍一张,这次要拍得好看点,不然今天出门前的吻就没有了。”看着他慌忙举相机的样子,我总会忍不住笑出声——他怎么这么可爱。
每天出门去剧团前,我都要在玄关磨蹭半天。不是不想走,是真的舍不得——我太喜欢待在这个有他的小屋里,喜欢闻着咖啡香醒来,喜欢被他的镜头围着。可我记得他说过,喜欢看我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样子。就算只是为了他,我也要好好演戏,要成为能让他骄傲的人。
每次剧团排练、出门工作时,我总会在玄关停下脚步,转身朝他张开手臂。再抱抱,让我充满电。他的身体温热,身上独特的味道让我沉迷不已。他总会走过来,我只要伸手圈住他的腰拉近我,下巴刚好可以搁在他肩头,微低头,就能吻到他。
“我走了,晚上见。”我轻声告别,带着他的温度和气息,走向外面的世界。原来有个人可以牵挂,有个家可以回来,是这么幸福的事。
放弃东京的剧团资源,选择回来发展,对我而言,确实是一条艰辛的道路。曾经熟悉的舞台和资源骤然远去,一切仿佛被清零。
回到这里的第一个月,我几乎每天都在跑剧组、对接资源。没有了团队帮忙筛选剧本,我就把收到的邀约全部打印出来,在出租屋里一张张标注;没有经纪人谈合作细节,我就自己对着合同条款查资料,连标点符号都不敢放过。无数次在陌生的公司间穿梭,独自一人在深夜修改简历、准备试镜,面对冷淡或质疑的目光,也曾感到疲惫和迷茫。但无论多累,只要想到林深,心里便有了归宿,像漂泊的船只终于望见了温暖的港湾,所有的辛苦和不安都化作了前行的勇气。
终于,我的坚持和努力开始有了回应。
我终于接到了一个巧克力广告。
我终于在一部电视剧里演了一个小角色,虽然只出场了几分钟。
我终于被邀请参加了一档旅游综艺。
我终于在一部小制作网剧里担任男二。
我终于有了自己的专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