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褪色的旧影与残酷当下（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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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在那熟悉又陌生的怀抱里，被他平稳有力的心跳和源源不断透出的体温包裹着，昨夜那场几乎将我灵魂都碾碎的暴行所带来的、浸透骨髓的冰冷与绝望，似乎被逼退到了意识的边缘，不再那么尖锐地凌迟着我的神经。高烧的余韵让身体依旧乏力酸痛，但这份失而复得的依偎，如同苦寒极地中突然出现的温暖壁炉，让我贪恋地蜷缩，不愿移动分毫。

然而，这偷来的、脆弱的安宁，并未持续太久。

沈修沉默地拥着我，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我汗湿纠结的头发，动作是记忆中的温柔。但我知道，有些问题，如同溃烂伤口下未被清理的脓毒，迟早会浮出表面，带来新一轮的刺痛。

“小钰……”

他开口了，声音比刚才更加低沉沙哑，仿佛每个字都在砂纸上磨过，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深藏其下的、难以言喻的痛楚。他的手停顿在我发间，指腹轻轻摩挲着我的头皮，像在安抚，又像在汲取确认。

“哥不在的这些年……”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在吞咽某种艰涩的阻滞，“阿……顾凛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个问题，像一把生了锈、却依旧锋利的钥匙，被他带着迟疑和困惑，猝不及防地插入了一个我们彼此都心照不宣、紧紧锁闭、并且早已蒙上厚厚尘埃的记忆之匣。那匣子里装着“过去”，装着“家”，装着一段被死亡强行中断、却并未真正消逝的时光。

“我记得……”他的声音更低了，带着遥远的追忆，以及一丝连他自己可能都未曾察觉的、对那份过往的微弱信赖，“我以前在的时候，他虽然性子一直比较冷，话不多，但……对你，是好的。我们都把你当亲弟弟疼的。”

“我们都把你当亲弟弟疼的。”

“我们”。

这个词，像一根极其细微的冰针，无声无息地刺入我刚刚被暖意包裹的心脏，带来一阵尖锐而短暂的、几近麻木的刺痛。

是啊，“我们”。

沈修哥和顾凛。

那是曾经如同一体两面般紧密相连的两个人。他们是彼此青春里最浓墨重彩的笔画，是携手走过迷茫与困顿的伴侣，是共同构筑了一个虽然短暂、却曾真切温暖过我的小小港湾的“家”的支柱。

在那个已经褪色泛黄的“家”里，沈修哥是明亮的太阳，是温柔的庇护所；而顾凛，则是沉默的、带着凉意的影子，是坚实却疏离的墙壁。他会在我半夜发高烧、沈修哥急得团团转时，一言不发地背起我去医院，挂号、缴费、联系医生，步伐沉稳，背脊宽阔；会在我因为解不出数学题而沮丧时，皱着眉接过我的作业本，用他那种简洁到近乎苛刻的方式讲解，虽然语气冷淡，却总能让我豁然开朗；会在沈修哥兴致勃勃准备一大桌菜庆祝我考试进步时，坐在餐桌对面，难得地勾一下嘴角，说一句“还行，没白费你哥的心思”……

那些记忆的碎片，模糊，遥远，带着旧照片特有的柔和光晕和细微磨损。它们与昨夜那个将我拖入地狱、眼神疯狂暴戾如同深渊恶鬼、用最残忍的方式践踏我身体与尊严的顾凛，形成了如此剧烈、如此荒谬、如此令人无法呼吸的割裂与对比。

为什么？

沈修哥在问，我也曾在无数个被疼痛和恐惧吞噬的夜晚，嘶哑着、无声地问过自己无数遍。

为什么那个曾经会沉默地为我披上外套、会在我害怕时不动声色挡在我身前的顾凛，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沈修的目光落在我脸上，那双向来沉静的眼眸里，除了几乎要溢出来的痛惜，此刻更清晰地浮现出一种真实的、沉重的困惑，甚至……还有一丝连他自己或许都未曾深究的、对那段共同过往的、残存的、脆弱的眷恋与信任。他似乎在透过我苍白狼狈的脸，努力寻找着，印证着，那个曾与他并肩站立、虽冷漠却始终恪守着某种底线、共同承担着“哥哥”责任的顾凛的影子。

我的心，被他眼中那丝微弱的、对旧日幻影的追寻，狠狠地攥紧了，揉皱了。

我要怎么告诉他？

告诉他，顾凛的偏执和疯狂，正是从他沈修的“死亡”开始，如同被打开的潘多拉魔盒？

告诉他，顾凛如何将对沈修那无处安放的、扭曲的思念，转移到了我这个与他容貌有几分相似的“弟弟”身上，并且这种关注，如何从最初或许尚存一丝克制的怀念，逐渐发酵、变质、膨胀成一种可怕的、要将我彻底吞噬和重塑的占有欲与施虐欲？

告诉他，顾凛如何将我囚禁，如何强迫我一丝不苟地模仿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如何因为我任何一个“不像”的细节而暴怒，如何用皮带、用耳光、用冰冷的言语、用这间华丽的牢笼里的一切，作为“矫正”的工具？

告诉他，那个“沈安”的名字，那条刻着“S。A。”的冰冷脚链，意味着什么？

还有……昨夜那场彻底突破人性底线、将我最后一点作为“人”的尊严都踩入泥泞的、宣告绝对所有权的暴行……

这些话语，这些血淋淋的、散发着腐朽与绝望气息的真相，像一块块烧红的烙铁，堵在我的喉咙深处，烫得我舌尖麻木，声带痉挛，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无法拼凑。

我看着沈修哥。看着他眉宇间那尚未被“俞夏”的冷硬完全覆盖的、属于曾经的沈修的柔和轮廓，看着他眼中那一点点试图为过往、为那个他曾经爱过的人寻找合理性的微光……

一股巨大的、混合着酸楚、怜悯和更深重无力的洪流，将我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