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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被窥破的裂痕,并未因时间的流逝而弥合,反而在顾凛偏执的注视下,日益扩张,演化成一场更加赤裸、更加残酷的、针对我与俞夏之间任何细微联结的狩猎。
自那次脚踝银链与药香暴露之后,顾凛的“矫正”方式发生了微妙而恶毒的转变。他不再仅仅满足于在私下场合发泄怒火,而是开始频繁地、刻意地,在俞夏面前进行。
仿佛俞夏的存在,成了他“检验成果”、展示绝对所有权、并同时折磨我们两人的最佳观众席。
场景常常在晚餐后,客厅那盏过分明亮的水晶吊灯下上演。顾凛会慵懒地靠在主位沙发上,指尖夹着雪茄或把玩着酒杯,目光却像冰冷的探照灯,锁定在我身上。
“沈安,”他吐出这个名字,带着一种玩味的恶意,“走过来。”
我放下手中假装阅读的书,依言起身,尽量挺直背脊,控制着步伐的幅度和速度——沈修走路时那种从容不迫的步态。
“停。”他在我走到中途时,忽然开口。
我僵在原地。
他慢条斯理地吸一口雪茄,缓缓吐出烟雾,目光斜睨向如同背景板般肃立在餐厅阴影处的俞夏,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俞保镖,你觉得,”他的声音不高,却足以让整个客厅清晰听见,“他刚才走路的姿势,像沈修吗?”
空气瞬间凝固。
我能感觉到,阴影中俞夏的身体绷紧了,像一根拉到极致的弦。但他沉默着,没有回答。
“嗯?”顾凛挑眉,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逼迫。
俞夏微微垂下视线,声音平稳无波,却仿佛每个字都从冰水里捞出来:“回顾先生,属下……不敢妄议。”
“不敢?”顾凛嗤笑一声,将雪茄在昂贵的水晶烟灰缸边缘磕了磕,“我看你是……不忍心说吧?”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我身上,骤然变得锐利如刀。
“肩膀太塌!沈修从来不会这么畏缩!”话音未落,手边沉重的玻璃烟灰缸便带着风声砸了过来!
我下意识想躲,身体却因为恐惧而僵硬。“砰!”一声闷响,烟灰缸砸在我的肩胛骨上,碎裂开来,锋利的玻璃碴划破了衣料和皮肤,剧痛瞬间传来。我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一步,额头上瞬间渗出冷汗。
顾凛却看也不看我的伤处,只是盯着俞夏,眼神里充满了某种变态的“求证”与挑衅:“看到了吗?这才是问题所在。连最基本的仪态都学不像,怎么配用‘沈安’这个名字?”
俞夏依旧垂首立在阴影里,身姿挺拔如松,但我却能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节捏得惨白,手背上青筋暴起,甚至因为用力过度而在微微颤抖。他紧咬着牙关,下颌线绷得如同刀锋,仿佛下一秒就会碎裂。但他没有动,没有出声,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控制得极其平稳。
只有那双低垂的眼眸深处,翻涌着足以焚毁一切的烈焰与冰霜。
这只是开始。
顾凛似乎迷恋上了这种当着俞夏的面,“教导”我的方式。他会因为我端茶时手指弯曲的弧度“不对”,而将滚烫的茶水泼在我手上;会因为我说某句话时尾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而狠狠地扇我耳光;甚至会因为我在看窗外时,眼神里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对自由的向往,而将我拽到窗边,掐着我的脖子,让我“好好看清楚外面——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踏足的世界”。
每一次暴行,都在俞夏的眼前上演。
顾凛会一边施暴,一边用语言凌迟,话语不仅针对我,更如同淬毒的针,一根根刺向沉默的俞夏:
“看看你这副样子,哪一点像他?”
“我花在你身上的心思,还不如养条狗听话!”
“是不是觉得有人看着,你就委屈了?我告诉你,你连委屈的资格都没有!”
“俞夏,你也给我看清楚,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认清你的本分!”
而俞夏,自始至终,如同最忠诚也最冷酷的旁观者。他站在被规定的距离之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平静无波,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都只是主人“管教”所有物的寻常戏码。
只有我知道。
只有我能看到他太阳穴处因极力隐忍而微微跳动的青筋。
只有我能察觉他每一次呼吸之间,那几乎无法压制的、细微的颤抖。
只有我,在偶尔与他视线交错的瞬间,能捕捉到他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正在缓慢积聚风暴的、混合着滔天怒意与极致痛楚的深海。
他在忍受。
用比我更甚千倍的痛苦,忍受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