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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去的两天,我被彻底锁在卧室的方寸之地。缩短的银链如同一道冰冷的符咒,将我锚定在这张承载了无尽屈辱的床上。活动范围仅限于床榻与床头柜之间那点可怜的空间,连走到窗边看一眼外面灰蒙蒙的天空都成了奢望。送餐、换药、清理,都由那个面无表情的管家和沉默的女佣完成,流程机械,没有一丝多余的温度,也没有任何关于俞夏去向的只言片语。
身体在药膏和勉强吞咽的流食作用下缓慢恢复,至少那些皮开肉绽的伤口开始结痂,高烧也退了。但心灵的创伤,对沈修哥处境的担忧,以及失去最后一点可视范围内慰藉的空洞感,却与日俱增,像藤蔓般缠绕收紧,几乎让我窒息。我大部分时间都望着天花板,或是盯着那截反射着冰冷光泽的银链,大脑一片空白,连恐惧都变得麻木。
第三天下午,卧室的门再次被推开。
进来的,是顾凛。
他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深灰色家居服,姿态闲适,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黑咖啡,缓步走了进来,反手关上门。空气中立刻弥漫开一股醇厚微苦的咖啡香气,与他身上惯有的雪松冷香混合,形成一种奇异的、令人不安的氛围。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走到窗边的单人沙发旁坐下,目光如同探照灯,平静地、却极具穿透力地落在我身上。那目光不再像以往那样充满暴怒或审视,而是一种更深的、更令人捉摸不透的探究,仿佛在打量一件突然出现细微裂痕、需要重新评估价值的藏品。
我下意识地攥紧了身下的床单,心脏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跳动。每一次他单独出现在我被禁锢的空间里,都意味着新的折磨。而这一次,他的平静比暴怒更可怕。
他慢条斯理地啜饮了一口咖啡,然后才开口,声音不高,甚至算得上平和,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这两天,休息得怎么样?”
我垂下眼睫,避开他的视线,喉咙发紧,声音细若蚊蝇:“……还好。”
“是吗?”他放下咖啡杯,瓷杯与托盘发出清脆的轻响,“可我看着,你好像没什么精神。”
我没有接话。沉默在房间里弥漫。
他也不再绕圈子,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十指交叉,目光锐利地锁定我:“沈安,我问你几个问题。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
我的心猛地一沉。
“那天下午,”他缓缓说道,每个字都像冰珠落地,“我推门进来的时候,你叫了一声‘哥’。”
来了。果然是为了这个。
我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指尖深深掐入掌心,试图用疼痛来维持清醒和镇定。
“当时,俞夏就在你旁边。”顾凛的视线紧紧攫住我,不放过我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你是在叫他?”
“不……不是!”我几乎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急切而有些变调,带着明显的惊慌,“我当时……是疼得厉害,有点迷糊了……不是叫他!”
“是吗?”顾凛挑了挑眉,语气里听不出是信还是不信,“疼得迷糊了,却能准确地喊出‘哥’?而不是别的?”
“我……”我语塞,巨大的恐惧让我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拼命摇头,“真的不是……我怎么会叫他哥……他只是一个保镖……真的是我当时糊涂了……”
顾凛静静地看了我几秒,那目光沉甸甸的,像在评估我话语的真实性。然后,他话锋一转,问出了一个让我猝不及防、又心惊肉跳的问题:
“这个俞夏,平时……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或者说,让你觉得……熟悉的地方?”
熟悉?
这两个字像针一样刺中了我竭力隐藏的秘密。我猛地抬起头,又立刻意识到反应过度,慌忙低下,心跳如擂鼓。他为什么会这么问?他发现了什么?难道监控……或者别的什么……
“没、没有!”我矢口否认,声音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他就是个普通的保镖……很守规矩……没什么特别的……”
“很守规矩?”顾凛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丝极其细微的、冰冷的弧度,“守规矩到……每次你挨打受罚的时候,他都低着头,握紧拳头?”
我如遭雷击,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他看见了!他连这种细微的动作都注意到了!
“那……那是他职责所在,紧张吧……”我艰难地辩解,声音越来越弱。
“职责所在?紧张?”顾凛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温度,“一个受过专业训练、见过血、按理说应该对暴力司空见惯的保镖,会因为主人管教不听话的宠物而紧张到握拳?这倒是稀奇。”
他站起身,踱步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蜷缩的身影,阴影将我完全笼罩。
“还有,”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抽丝剥茧般的耐心,“我注意到,他给你处理伤口的时候,动作……非常熟练。不是那种公事公办的包扎,而是……很小心,很细致,甚至……有点过于熟稔了。你之前认识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