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的眼睛“刷”地亮了。
“我要!我要!”
“我也要!”
“安静。”言颜说,“认真学,认真写,就有糖吃。不认真,没有。”
孩子们立刻坐直了,眼睛瞪得圆圆的,盯着黑板,像要把那三个字吃进肚子里。
言颜心里一松。
孩子到底是孩子,一颗糖就能收买。
一节课四十分钟,她教了三个字,又教了从1到10的数字。孩子们学得很认真,小手握着铅笔,在纸上歪歪扭扭地写。写错了,她用橡皮擦掉,手把手地教。
下课铃响了——是她用闹钟设的。孩子们依依不舍地放下笔,眼巴巴地看着她。
“今天到这里,下课。”她说。
“老师再见——”孩子们齐声喊,鞠了个躬,然后一窝蜂地冲出去,跑到门口,又回头:“老师,糖!”
言颜笑着,每人发了一颗糖。孩子们把糖宝贝似的捧在手心,蹦蹦跳跳地跑了。
教室里安静下来。言颜收拾着粉笔、黑板擦,心里暖暖的。
教孩子,是累,但也是快乐的。看他们从目不识丁,到能写出自己的名字,那种成就感,是别的东西比不了的。
“小言,辛苦了。”张大姐走进来,手里端着个搪瓷缸,“喝点水,润润嗓子。”
“谢谢张大姐。”言颜接过,是糖水,甜甜的。
“孩子们皮不皮?”张大姐问。
“皮,但聪明,一教就会。”言颜说。
“那就好。”张大姐在她旁边坐下,“小言,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商量。”
“您说。”
“咱们院儿里,不是只有孩子不识字。”张大姐压低声音,“有些大人,特别是从农村来的,也不识字。你看……能不能也教教他们?不用多,一星期一次,教点常用的,比如认名字,认钱,认票。”
言颜想了想:“行。不过时间得另外安排,不能跟孩子班冲突。”
“那当然。”张大姐高兴地说,“时间你定,地方还是这儿。我跟她们说,谁想学谁来,不强求。”
“好。”
张大姐又说了几句,走了。言颜收拾完教室,锁上门,回家。
夜已经深了。家属院的灯一盏盏熄灭,只有几盏还亮着,在夜色中像瞌睡的眼。天上的星星很亮,密密麻麻的,银河像一条淡淡的光带,横跨天际。
她走在土路上,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老槐树在风里沙沙响,像在唱歌。
第六天,顾屿深回来了。
那天是星期六,言颜轮休。她起了个大早,把屋子彻底打扫了一遍。擦桌子,擦窗,扫地,拖地。被子抱到院子里晒,床单被套拆下来洗。衣服也洗了,晾了满院子,在晨风里飘飘扬扬。
然后她去菜园浇水。西红柿开花了,黄的小花,一簇一簇的。黄瓜爬了架,开了花,结了小小的、毛茸茸的瓜纽。豆角开了紫色的花,像小蝴蝶。小白菜长到巴掌大,绿油油的,可以吃了。辣椒开了白色的小花,星星点点的。
她摘了一把小白菜,几个西红柿,两根黄瓜。中午炒个小白菜,拌个黄瓜,西红柿做汤。简单,但新鲜。
浇完水,她坐在院子里,补衣服。是顾屿深的一件军装,肘部磨破了,她拆了线,用同色的布补上,针脚细密,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阳光很好,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她眯着眼,一针一线地缝。针尖在布里穿梭,线拉得长长的,发出“嗤嗤”的轻响。
远处有车声。
吉普车的声音,她认得。前几天听多了,一听就知道。
车声越来越近,在院门口停下。
她抬起头。
院门开着,顾屿深站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