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绍走后,李秀宁没有回房。她站在演武场边上,风还在吹,但她的手已经从腰间匕首上放下了。刚才那点温热的感觉也散了。她抬头看了眼书房方向的窗户,那里还亮着灯。
她转身往马厩后巷走。这条路偏,夜里少有人来。墙角堆着几筐炭,是今早送进府的。她蹲下,手指抹过筐底,炭灰里夹着一层薄铁皮。她没动声色,直起身就走。
回到自己院中,她叫来马三宝。马三宝跛着腿进来时,手里还抱着账本。
“查一下这三天进出府里的杂役。”她说,“特别是送炭的那个。”
马三宝点头,翻开册子:“叫张五,登记的是渭南人,每日申时三刻进府,亥时前离开,送炭量比平时多出一倍。”
“口音呢?”
“说话压得很低,只听得出不像关中人。”
李秀宁把铁皮片递给他:“这是从炭筐里摸到的。你看看是什么。”
马三宝接过,对着灯照了会儿:“像是铜镜碎片……上面有字,刻了个‘柴’字。”
屋内安静下来。
她早就知道宇文阖盯上了柴绍。这个人表面在朝中当差,实则暗地里拉拢各方势力。他右脸有疤,平日装老儒,背地里却派人刺探军情。她之前查霍九楼时,就在一份密档里见过他的名字——十岁杀妾自保,后来成了炀帝心腹谋士。
现在他动到了唐国公府。
“今晚他会来。”她说。
马三宝问:“要不要加人手?”
“不。把值夜的人都撤了,灯全灭,只留书房一盏油灯亮着。我在屋顶等。”
亥时三刻,一道黑影翻墙而入。那人贴着墙根走,动作轻,落地无声。他绕过前厅,直奔书房。窗缝透出微光,映着他半边脸。他从袖中抽出一根细铁条,插进窗缝。
下一秒,一支手臂从上方落下,锁住他脖子。他挣扎,脚蹬地,却被一股力道直接拽上屋顶。人还没反应过来,下巴已被扣住,牙关被封,火折子也被抽走。
李秀宁把他按在地上,摘下他的面巾。
“你是宇文阖的人。”她说。
对方闭嘴不答。
她掏出那块铜镜碎片,在他眼前晃了一下:“这个,是从你同伙身上找到的。上面刻着‘柴’字。你们想查柴绍是不是真投靠了我父亲?还是说,你们已经在打陇西军械库的主意?”
那人眼神闪了一下。
“你不信?”她冷笑,“那你告诉我,宇文阖派你来之前,有没有说过——若事败,绝不认你?”
那人依旧不语。
她靠近一步:“他十岁那年,为了活命亲手勒死宠妾。这种人,会为你拼命吗?你现在不说,明天早上你的尸体会出现在渭水边,没人知道你是谁。”
那人喉头滚动了一下。
“他说……只要拿到你在书房写的军报内容……就能证明你不是原来的李秀宁……”
“然后呢?”
“然后……他们会断渭水粮道……让长安外三县饥民暴乱……再把罪名栽给你……说你勾结外敌,煽动流民。”
李秀宁没动。
这招够狠。一旦百姓闹起来,朝廷必追责主事者。她是公主,又是女子掌兵,本就惹争议。这事一旦坐实,别说军权,连性命都难保。
“还有谁参与?”
“霍九楼……他在城南备了二十船私盐……准备运到蒲坂……接应突厥人……宇文阖说,只要粮道一断,你就撑不住。”
她盯着他看了很久。
“你叫什么名字?”
“阿七。”
“以前做什么?”
“街头混饭吃的。”
“他给了你多少银子?”
“五十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