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精神晃荡,像是在充满苦难的峡谷里漂流,晦暗的情绪如两岸峡峰遮天蔽日排闼而来。
我……我在痛苦?
“安小姐?安小姐你还好吗?”
谁?
我下意识想起身,手脚被缚着。哦,我在梦世界副本里。这是谢医生。
我在和谢医生……说什么?
“你刚刚在同我说你最痛苦的事情……”
好像在说我的母亲……
“你的母亲病逝了。”
「我的母亲病逝了。」
声音,在我的身体内外同时响起。
我像一头现杀的猪,扒皮剔骨剁块,里外裹上保鲜膜,放进冰箱冷冻。
冰冷。疼痛。窒息。
什么?怎么会!
怎么可能,快别开玩笑了。我记错了。
我应该是在很虚弱地笑:“谢医生,乱讲什么呢,你怎么也不诚实。”
他露出一种神爱世人的怜悯:“我理解你的痛苦,我也理解你的逃避。可这是诚实的你刚刚亲口告诉我的事情呀。”
放屁。我不信。容我想想。
我刚刚……确实是在和谢医生交谈。我跟他说,我妈最近身体有些不适。
什么时候的事情?三周前跟她打电话的时候说的。电话里还说什么了?我说让她努把力找个富老头让我当个二手富二代,她说拉倒吧富老头的钱哪里轮得到你花,也就花花你妈我的钱吧。
在那之后呢?
「我看到她躺在病床上,她困乏地睁开眼,好像笑了笑。她想抓住我的手,我握住了,很凉。我问她想不想回家,她说不出话来。」
不对。不可能。我怎么莫名其妙地乱想。只是身体不舒服而已。我扯了扯嘴角,想给自己讲个笑话。你看别人笑杞人忧天,但天塌下来的时候只有杞人知道怎么办。
不好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怕极了。哪怕在无数个噩梦里预演过,我仍然无法接受一点点成真的可能性。
我开始努力地、拼命地、不计后果地想要挣开手脚上的束带。我想掐着谢医生的脖子逼他告诉我这都是他耍我的把戏。
我想醒来给我妈妈打个电话。
可是没有用,我挣脱不开。
我像个猴子被锁在餐桌中央,有人要敲开我的头骨,生吃我的脑髓。
恶心极了。我想把自己拆开打散,去滚筒洗衣机里深度清洁模式滚一个小时。
谢医生看着我做无谓的挣扎,假惺惺地表达着怜悯:“你好像对自己的记忆充满了不信任,是因为经历了巨大的创伤所以产生了防御性的遗忘吧?真是抱歉让你又想起这些痛苦的经历,可惜做一个诚实的人总是要付出一些代价。不过没有关系——你大可以慢慢地、仔细地回忆,我们时间还很充足。”
他甚至还不忘补一句风凉话:“但是安小姐,实在是很难想象眼前这个狼狈的你和刚刚气定神闲同我说笑的你是同一个人呢。”
狗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