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太讨厌了。
本来都已经伸出去的手在半空凝了会儿,他重新将整个匣子都拿起来。
人也随之起身,踱步到了书架前。
天真烂漫,耳鬓厮磨,听着多么美好。
陆玹从前对这等小儿女间的情长虽说不上向往,却也不会责备。
怎地偏今日看不下去?
他神色淡淡,将匣子随手搁在了书架最顶端那一层,平日用来放置不常看的书籍的地方。
嗯,上一次便是这般。
那张画着幞头小猫的涂鸦,现下还收折在堆了公文与佛经的案头。
他一向有很好的自制力。
只他没有经历过眼下这种情况,不知道人可以控制眼睛不去看,却控制不了心思飘走。
刚刚落座,随手翻开一页书卷,一时耳边又响起韩稜谦虚的笑音:“仓促了些,你可喜欢?”
……
……
所以,她喜欢吗?
她晓得并蒂莲是何寓意吗?
干坐半刻,脑子里想的全是这些乱七八糟不相干的念头,竟是一页也没看进去。
他质问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八卦了?
却到底撂下书,来到窗前,面对一池湖水。
开阔的湖面使人心旷。
陆玹从小就喜欢面对这片湖山。
与姜灿年纪相当的女郎们喜欢用什么首饰,陆玹没关注过。
他想到的是她的明眸皓齿。
澄碧湖水渐渐幻化成了那张淡极生艳的面庞。
夹带私货的竹马固然讨厌,懵懂天真的小青梅却不讨厌。
今天见她穿了新衣裳,淡淡雪青色,轻盈得像是日照香炉下轻袅的紫烟。
眉睫雾浓,人面桃花。
陆玹轻蔑地弯了弯唇。
韩少将到底是武人,不知这身玉骨雪肤,配上那些繁琐冗杂的器饰,才真是染俗了。
他意识到自己竟对这个才见过一面甚至还帮助了自己的年轻人生出了微妙的嘲意。
这实违君子之道。
只分明是自己先想到要做的事,却被人半路杀出来抢了先,心里头堵着,就十分不痛快。
亟需找个倒霉蛋头上发泄。
韩稜既是罪魁祸首,又成了那倒霉蛋。
窗前站了许久,直到夕阳的余晖都散尽了,夜色降临,水面起了雾,露水慢慢沁透门幌。
空气没那么胶着了,潮湿的夜风绵绵不息。
陆玹长长地舒了口气。
回到案边,往砚台中滴几滴清水,又拿墨锭磨起了墨。
倒不是要写字,只他惯以这种方式来平复心绪。
墨锭一圈圈化开,砚中的墨汁由淡转浓,他也终于能够平心静气、条理清晰地分析这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