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姐这一去,这偌大的皇宫,再也无人知朕。”
周兰茵身着凤冠霞帔,明艳尊贵,气质卓绝。
她侧身认真看向皇帝,如小时候那般亲昵叫道:
“承平,其实母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皇帝撇过眼去,闷闷道:
“皇姐这话已说过不知多少回,母后如何,朕自有决断,不必诸多赘述。”
周兰茵眉间带着几分无奈,这对母子,当真无法调和了吗?
“皇上不喜欢听,那臣便不说了。今日一别,或许便是一生,往后的日子里,万望皇上多加保重。”
皇帝顿时又难受起来:“是朕不好,皇姐想说什么直说便是,朕都听着。”
周兰茵笑了起来:“臣别无所求,唯有一人……”
皇帝立刻便道:“皇姐指的可是纪温?皇姐放心,只要他不作奸犯科,朕绝不会亏待于他!”
这不仅是因纪温本人深得他心,更因此乃皇姐临走之前唯一的请求。
周兰茵看了眼下首的百官,最后对皇帝深深躬身:
“皇上,你是大周的皇上,是万民的天子。臣会在遥远的瓦剌等待皇上成长为一代明君。臣相信,终有一日,大周将迎来万国朝贡,皇上将成为真正的千古一帝,名留青史!”
皇帝深受震动,心中蓦然升起万丈豪情。
“朕,必不负皇姐所愿。”
直到亲眼看着长公主踏上肩舆,他的心中依然久久无法平静。
长长的送嫁队伍缓缓出了宫,走上了宫外大街,等候已久的人们顿时开始骚动。
只见那一车车被大红绸盖着的嫁妆十分醒目,据说,此次皇室十分大手笔,为长公主准备的嫁妆中不仅有令其这辈子都穿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绫罗绸缎、金石玉器,更有不少能工巧匠、器械药物,佛经、医书、医者等不计其数。
甚至,长公主殿下还带了数倍于以往的陪房。
这些人将随长公主一同安居于瓦剌,世代与瓦剌通婚,并传授耕作、织造等技艺。
纪温与纪武行一左一右扶着纪老爷子,正坐于二楼临街包厢之中。
即便长公主不让他们随同送行,可他们又如何能安心待于家中?
今日一别,此生难再见。能见的每一眼都显得弥足珍贵,他们怎能轻易放弃?
队伍打头的是数十名侍卫,往后是十几位骑着马,看起来无比华丽的宫女,再往后,终于得见长公主肩舆。
周围人声鼎沸,众人为这历史性的一刻欢呼喝彩,可包厢之内的纪家几人却毫无喜色。
马车繁杂华贵的装饰遮挡住了他们的视线,任凭他们如何期盼,却未曾得见公主真颜,只能眼睁睁看着长长的队伍走出城门。
这支声势浩大的送嫁队伍将一路西行,并于一月后抵达祁连山,瓦剌迎亲之人也将在祁连山下等候长公主大驾。
纪家祖孙三人沉默的看着外头一片喧嚣,良久,才回到纪家。
***
和亲一事过后,日子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皇帝与纪温再次如往常一般前往王家念书,只是,留给两人的时间却不多了。
再过三个月,王老太爷便要返回金陵,为嫡长孙王元彦主持大婚。
或许是因时间紧迫,又或许是因周兰茵临走之前的一番肺腑之言,皇帝似乎在一夜之间成长了许多。
他不再有意与王老太爷争辩,多半时候只静静听着,偶尔才会问几句,倒让王老太爷多少有些不适。
因时间所剩不多,王老太爷开始加快教授进程,如今他不再为两人细细讲解民生政要,而是将大部分时间用来为皇帝传授帝王之术。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授课之时,王老太爷并未避着纪温。
“帝王之道,在于制衡。身为帝王,绝不可轻易信任他人,不可循自己心意而为,皇上的每一道旨意,都必须考虑到朝中平衡。
朝中大臣互相制衡,才可使皇权稳固,皇上才能无忧……”
皇帝已渐渐沉入其中,纪温默默坐于一旁,心中充满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