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下似乎是一松,然而目光触及牢中父亲的背影时,一颗心忽然又提了起来。
她与苏墨离开许久,苏黎仍是先前的姿態,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小杜犹豫了许久,终於低唤了一声:“王爷?”
苏黎驀地回过神来,这才转向了牢房里的宋京涛。
宋京涛仿佛察觉了他的举动,当先便开了口:“多谢王爷。”
“宋侯谢本王什么?”苏黎冷冷道。
“王爷心知肚明,我也不便多言。”宋京涛淡淡道,“也不枉当初,我追隨王爷一番。”
“宋侯。”苏黎的语气中驀地便带了一丝嘲意,“你以为到了如今,本王还会相信你当初是真心真意追隨么?”
“呵。”宋京涛轻笑了一声,“王爷慧眼。然而我既追隨王爷一番,即便並非真心真意,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建树。如今只求王爷,可以对老臣家中那把古瑟,手下留情。”
“宋侯这是在威胁本王?”苏黎驀地冷笑了一声:“本王倒是不想动那把古瑟,只可惜,那把古瑟隨了宋侯的性子,自己铁了心要往火坑跳。本王之上,还有太后与皇上,这个主意,本王只怕拿不得。”
宋京涛缓缓闭上了眼睛:“老臣只请王爷手下留情,旁人,皆无甚重要。”
苏黎眉心隱隱一动,淡淡垂眸,目光触及却是自己袖上一丝血跡,冷冷勾了勾唇角:“这么看来,本王是非听宋侯的话不可了?”
宋京涛顿了顿,缓缓转过身来,隨即竟朝苏黎跪拜下去:“老臣,叩谢王爷。”
离开天牢,苏黎脸色可谓是前所未有的阴沉,小杜看得心中沉甸甸的。
眼见著苏黎翻身上马,径直往寧王府的方向而去,他忙的追上前去,道:“王爷这是要回府么?静好公主与王爷相约今夜饮宴,王爷是不是不记得了?”
苏黎猛地勒住了马韁,將马停了下来。
小杜不动声色的鬆了口气,刚要开口引他往另一个方向,苏黎却忽然道:“本王今日乏了。”
小杜一惊,隨即忙的点头:“是,奴才这就去通知静好公主一声。”
苏黎淡淡点了点头,隨即再次扬鞭催马,回到了府中。
刚刚走到自己的园门前,却忽然看见服侍自己的大丫鬟巧月捧著一件大氅走过来,他脚步忽而便顿住。
巧月见了他,忙的上前请安:“王爷。”
苏黎认出那件大氅,正是太后赏赐自己的那件,却只是淡淡问道:“这大热的天气,取它出来做什么?”
“不是取出来,是收回来。”巧月道,“去年王爷冬狩回来,奴婢遍寻不著这件宝贝,刚才方得知它竟胡乱塞在王妃……房中衣柜里,奴婢这才赶紧去取了回来。”
语罢,巧月自知失言,垂了头站著,再不敢看他。
苏黎却缓缓伸出手来,自她手中取过了那件大氅。
是了,去年冬狩,她层层迭迭不知穿了多少件衣裳,將自己裹得像个圆球一般,毫无仪態可言。那时候到底还是看不惯她的种种行径,便將这件大氅给了她。
可是自从他说出那句话之后,她就寧愿仍然將自己裹成圆球,也不再碰这件大氅。
他这一生,第一次说出那样的话,也许,也是唯一一次。
可是最终,却成了笑话。
苏黎缓缓捏紧了手中的一方大氅,良久,又忽然鬆开来,扔回给巧月:“派人將此大氅送去秦王府。”
巧月一惊:“王爷?”
苏黎却似已下定决心,接著道:“告诉他们,此物,物归原主。”
锦瑟第二天一早就收到了那件大氅,怔忡了许久。
在此之前,她似乎只知道爹爹处境堪忧,一心想要救出他,却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是那依族后人的后果。
物归原主么?
她恍惚的看著那件大氅,他,是在提醒她什么?
绿荷见著她的模样,忍不住嘆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