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处青山可埋骨
宋神宗在熙宁年间(1068~1077)重用王安石变法失利后,又在元丰年间(1078~1085)实施改制。
在神宗的这些治国策略中,苏轼始终没有找到与其个人政见的更多契合之处。
与当政者的主流思想相悖,造成他仕途坎坷飘摇,也使他始终无法更好地掌握自己在朝廷的命运。
在变法到改制的转折关头即元丰二年(1079),一场灾难终于席卷了四十四岁的苏轼。
苏轼调任江苏湖州知州。
为此,他按例行公事写了份谢恩奏章,奏章中“伏念臣性资顽鄙……知其愚不适时,难以追陪新进。察其老不生事,或能牧养小民”一段话暗讽朝中突获升迁的无能“新进”,如御史中丞李定和监察御史舒亶等。
这段话促使把持朝政的一干小人凭借极险恶的用心以极快的速度发动了对苏轼的迫害。
六月,一名御史在李、舒二人授意下,举苏轼谢恩表中的这四句话上奏神宗,指斥苏轼蔑视朝廷、诽谤朝政。
连续数日,李、舒分别据苏轼的部分诗作弹劾他无礼于朝廷,理应斩首。
七月二十八日,苏轼在湖州被捕。
酷吏之恶状令苏轼毕生难忘:“顷刻之间,拉一太守如驱犬鸡。”
苏轼旋即被押入御史台监狱候审,一时生死难料、前程未卜。
御史台是北宋最高监察机构,因官署内遍植柏树,又称“柏台”。森森柏树上常有乌鸦栖息筑巢,乃称乌台。
所以苏轼此案后世名为“乌台诗案”。
御史台坐落于京城内东澄清街北宣化坊北向,有屋三百六十楹。苏轼的牢房就位于知杂南园南庑。
牢房狭小到令人无法想象的程度,根本不能自由转身,“举动触四壁,幽幽百尺井,仰天无一席。”(《晓至巴河口迎子由》)
至于在狱中苏轼的各种蒙羞受辱则不必细论。“却怜比户吴兴守,诟辱通宵不忍闻。”(《元丰己未三院东阁作十四首之五》)
在“乌台诗案”过去之后,苏轼很少在公开场合谈论其中的过程。
不过,我们可以设想,对于一颗敏感的心灵,他能够感觉到多少委屈愤懑,他所经受的悲痛就有多少。
如果可以坦然表达,也许其痛苦还能够丈量,如果从不启齿,那就是无法丈量的程度了。
这次牢狱经历,对苏轼的影响,在他之后的生活里将会慢慢显现。
尽管他以一贯的智慧和意志进行了消解,然而身体的痛苦痊愈了,心灵的创伤却会长久存在。
这次事件使苏轼经历了不止一次灵魂的生死。
据宋孔平仲《孔氏谈苑》卷一记载:“子瞻忧在必死,掌服青金丹,即收其余,窖之土中,以备一旦当死,则并服以自杀。”
其实,押解去乌台牢狱途中,苏轼性格中的水与火便开始交战。
他曾经想投水,因为他似乎真切感受到了来自那些政敌的杀气,也为皇帝的不信任感到痛苦。
然而他不甘心如此不明不白就死,终于在悲伤恐惧中到了开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