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回家!”
他走在五个侦察员的后面。“几点钟了?还在外面疯!”你看看,现在这五个侦察员像什么?
当然像俘虏!
张伯把他们押送到一个路口,就自管自又去巡逻了。这最后一个镜头你当然一定要看。
建生一把从涛涛的手里夺过发令枪,瞄准已经走远的张伯,开了一枪。他想嘴巴里说“砰——”可是哪里想到,涛涛在枪里装了火药纸,真的“砰——”的一声,把大家全吓了一大跳!我当然也吓了一大跳。
我就是里面的罗弟。
后来,我们就回家了。
这个真实的故事发生的时候,我是九岁。
你看见那五个男孩了吗?这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问句。从语句结构上分析,也是十分普通的主谓宾结构。主语是“你”,谓语是“看见”,宾语部分是“那五个男孩”。不过,当这个极为普通的问句被放置在《侦察鬼》的开篇第一句时,它便被赋予了深厚的意蕴。小说的主人公变成了“你”,这个“你”是从头到尾全程参与了“侦察鬼”这一事件的跟踪者和见证者,然而“你”自始至终都没有露过面,只是隐藏在几个男孩背后。“你”可以是读者,也可以是作者对自我观察角度的定位,更可以是事件发生时候偷偷跟在哥哥(罗弟)背后的“妹妹”。这可以说是作家把第二人称叙事运用在儿童小说创作里的一次独到的尝试。
——李慧
妹妹
我有两个妹妹。我的大妹妹一岁不到就夭折了。我一点都记不得她,可是我一直非常想她。她长的什么样呢?家里有她的照片,我常常看看,可是我心里想,这是我的妹妹吗?我一点儿没有记忆的。我好像从来没有看见过她。所以我现在不是说我的这个妹妹。
我说的是我的小妹妹。我的小妹妹是在我的大妹妹离开我们以后出生的。所以小妹妹当然没有看见过大妹妹。小妹妹不认识她的姐姐。妈妈说,大妹妹好乖哦!
可是小妹妹很皮。
那真是一个很顽皮的小姑娘。
她那时还不会走路不会说话,坐在地板上玩。我在地板上找我的一粒玻璃弹子。这是在楼梯口的地板上,没有家具,应该是一眼就能看见弹子滚到哪儿去了。可是地板上没有我的弹子。我就问她:“妹妹,你看见我的弹子吗?”她张开嘴巴用手指着说:“啊,啊。”她的眼睛也睁得很大,闪闪的,里面全是聪明。她是一个小时候眼睛里一直都有闪闪的聪明的小姑娘。这把很不聪明的我吓死了。我“哇”地抱住她大哭起来。妹妹把弹子吃到肚子里了,我要没有妹妹了!我的妹妹真是一个顽皮和聪明的小姑娘,她看见我哇啦哇啦地哭,就从自己小围裙的半圆口袋里拿出了弹子给我,她说“啊,啊”。
妹妹是不是把弹子放在小围裙的口袋里,准备等会儿再吃呢?妹妹的“啊,啊”是什么意思?
三岁的时候,妹妹寄宿在一个托儿所里。那个托儿所离家两站路。结果她晚上逃回家来了!我们听见很轻的敲门声,外祖母推开房门,是妹妹在门口。她站在昏暗的灯光里,聪明的眼睛闪闪地看着外祖母,看着妈妈,看不见里面有害怕,而是好像很快乐地说:“我回家来了。”
外祖母一声大叫。
外祖母一定是惊讶极了。
一个三岁的小孩,晚上的时候,一个人走两站路,从托儿所回到家里。
她想家了?
外祖母是个有些偏心的人。她偏心男孩子,对妹妹严格得有些狠。
我小时候不知道,是长大以后才懂的。那时,我已经洗好脸洗好脚了,马上就要跟着外祖母到三楼去睡觉。所以那个时候应该是不早了。可是外祖母竟然没有让妹妹进房间,就拉起她的手,送她回托儿所去。
那是晚上的时候。三岁的妹妹刚走了两站路回来,现在又要走两站路回去。
外祖母,你应该帮妹妹洗洗脸洗洗脚,让妹妹在家里睡觉的,明天早晨再送她去托儿所。
可是外祖母拉起妹妹的手就走了。
妹妹没有哭。顽皮的小孩都坚强。可是我记得妹妹的眼睛。她闪闪地看看我们,就跟着外祖母走了。
我现在很埋怨外祖母。可是我那时不懂。如果我那时懂,我有力量,我一定会请求外祖母把妹妹留下,然后搀着妹妹的手上三楼去睡觉。我和妹妹是睡在一张**的,睡在一头。
小时候的马路上没有拐骗,就是有拐骗,妹妹也不会被拐走,她闪闪的眼睛聪明啊!
妹妹大些了,进了幼儿园。妹妹每天都可以回家。我上小学一年级。那个幼儿园也是离家两站路。每天下午我去接妹妹。我沿着我们院子外的长长的围墙走,抬头可以看见长得很高的枇杷树。一棵挨一棵的枇杷树。然后拐弯。然后再拐弯。走到电影院,对面就是了。老师坐在门口,我说:“我接妹妹。”老师就喊妹妹的名字。然后老师就会说:“你这个妹妹啊,又和小朋友打架。”老师这样说的时候,不是感叹的语气,因为老师经常这样说,所以老师说的语气已经是平和的了。
我搀着妹妹的手回家。我没有问妹妹:“你今天又打架了?你和谁打架啊?”我小时候不会交谈,所以也不会和妹妹说这样的话。可是我回到家里把老师说的话告诉了妈妈和外祖母。我好像觉得一定要告诉的。结果妹妹总是挨骂。还可能被打过。我那时是多么不好啊!可是如果我不告诉她们,那么又应该怎么做呢?一个人小的时候真是一点儿力量都没有。老师没有说妹妹为什么和人打架。是谁先打的呢?都是我妹妹不好吗?老师都没有说。我亲热地搀住妹妹的手回家,然后就告诉外祖母和妈妈。我长大了以后想起,觉得真是不可思议地糟糕!我糟糕吗?我不知道。
妹妹上学了。妹妹的班主任就是我以前的班主任。班主任对妈妈说:“她如果有她哥哥的一半就好了!”什么一半?一定就是我那傻傻的非常听话的一半!可是妹妹怎么会非常听话?她是三岁就敢一个人跑回家的小孩。她是在幼儿园里常常打架的小姑娘。
放学的时候,我就自管自回家,让妹妹自己走。从学校到家有很长的路的。我不想带这个落后的妹妹一起走。妹妹想跟着我,我就把她甩得很远。我很先进很光荣地一个人走在前面,而且还要藏起来,让妹妹像敌人一样地看不见解放军。
后来,一定是老师为了鼓励妹妹,让妹妹当了清洁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