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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诀别与纳妾疑云(第2页)

李清照是什么时候写的《金石录后序》?是绍兴四年(1134年),离赵明诚去世又五年过去了。朝廷定都临安,略得安稳,便有了重振文化的决心。李清照也抓紧时机,将《金石录》整理问世,准备进献朝廷。

她的目的,是要完成赵明诚的遗愿,让亡夫心血凝结的作品,得到社会认可,传诸后世。而她自己,刚经历了一场热闹的改嫁风波,现在要重新以赵氏遗孀的身份,来为赵明诚的遗著鼓吹。

那么,关于赵明诚与她自己,关于《金石录》成书前后发生的一切,就有可写与不可写者。需要写的,是成书的艰辛,是夫妻俩为此书付出的心血,是赵明诚的痴念不改,壮志未酬。而不该写不必写的东西,比如赵明诚弃城逃跑,是一定要回避的。

她不会吐露任何有损于赵明诚名声的事实,也不会让自己与赵明诚的夫妻生活留给他人猜疑的把柄。所以,她不可能会像一些当代人想象的那样,通过“分香卖履”这个典故,暗示赵明诚纳妾,且没有对妻妾后事做好安排,以发泄怨怼之情——这不仅毫无必要,而且不得体。

在妾可以被随意买卖、转送的宋朝,妾的家庭地位,完全不能与正室之妻相提并论。就算家中有这么一位或几位妾,在举家逃难的情况下,并未生育的妾,最可能的结果,是早早被遣走,以节省资源。就算这么一位或几位妾,能一路跟随,跟到了赵明诚临终……有正妻在,又无儿女,妾没有任何财产继承权可言。妾的去向,更无须交代,由正妻全权处理便好,这才是伦理与法理上最正当的做法。

那么,李清照强调赵明诚临终无“分香卖履”之意,到底什么意思呢?很简单,就按照宋代人的普遍思路理解:志士仁人,应淡然生死,哭哭啼啼,婆婆妈妈,没的贻笑后人!

国难当前,未报国而身先死,李清照要为夫君塑造的,就是这样一个以家国为念,绝不留恋儿女私情的志士形象。

爱情,你只能相信你相信的

那么,赵明诚这一生,有没有可能纳妾呢?毕竟,他们婚后二十多年,没有子女,为了后代,应该纳个妾吧?

这个事情吧,按社会风气呢,似应如此。但也不意味着,必然会如此。

在宋朝,士大夫纳妾,确实是很普遍的现象。然而,很遗憾,这也并不是一个被鼓励的现象。实际上,无论唐宋元明清,男人不二娶、不纳妾、不嫖娼,在儒者的正统观念中,一直都是德行高尚的标志。

宋代士大夫中,终身不纳妾的大有其人。比如司马光,直到三十多岁,还没个一男半女。妻子急了,买了美妾回来,自个儿躲出去,想给他们制造机会。结果司马光横眉冷对:“夫人不在,你跑来干啥?”立刻叫人送走了。

王安石,其夫人花九十万钱,买来一妾,打扮得美不胜收,放入夫君房内,沉浸在变法大计中的王相公,大吃一惊:“你是何人?”便问了女子家在何处,连人带她的身价银子,都送回去了。

宋真宗时的大臣孙甫,“虽贵而衣食薄,无妾媵,不饰玩好,不与酣乐,泊如也”[159]。

真宗朝另一位名臣张咏,性情刚猛,不仅不纳妾,孤身在外地做官时,身边服侍的都是些老仆。

南宋大臣袁韶的父母,双双年近五十,无子,古人以女子四十九岁绝经,无望生育,于是筹谋买妾。袁父过去一看,对方却是某知府之女,因父亡家贫,作此下策。便把身上的钱尽数赠予对方,自己空身回来。回来后,袁父对袁母说:“有没有小孩,这都是命,别折腾了,就我俩过吧!”好人有好报,到了第二年,便生下了后来被封为越国公的袁韶。

直到妇女地位显著下降的明清两代,既不纳妾,又终身无子的,也不乏其人。

《万历福州府志》中记载,明代嘉靖年间,有个叫袁宗耀的学官,四十多岁了,还没有儿子。妻子为他置妾,他说:“我已是日落西山之年,不必再连累别人。”

江苏人王大桂,家境富裕,娶妻曹氏,一生未育。有劝其纳妾者,答道:“我哥有儿子就行了,侄子跟儿子也没啥区别嘛。”[160]

夫妻无子,可以在亲族中过继,这也是宗法认可的血脉延续。比如司马光就过继了侄子为子。李清照的表妹婿秦桧无子又惧内,则过继了内侄(李清照表兄的私生子。表兄亦惧内未纳妾)为子。

赵明诚与李清照久婚无子,子嗣之事,夫妻应该是讨论过的。但他俩在赵家是小三房,承祧的压力本来就小一些。夫妻感情深厚,清照还未到五十岁,更有过继之路可选[161]——

赵明诚不纳妾,不能说是肯定、必然,但事实上,是完全有这个可能的。

人们往往因循社会风气,凭借主观经验与刻板印象,便随意对他人生活下判断、“贴标签”。自己相信什么,遇到一个情况会怎么做,就相信他人也会如此。但问题是,无论历史上,还是现实中,永远都有超出你认知范围的人与事,你不相信,没有遇到,并不代表它们不存在。

比如,皇帝三宫六院。偏偏就有明孝宗这样只认一个张皇后的例子。宋英宗赵曙,与青梅竹马的皇后高滔滔恩爱,四子四女,全是高皇后所生,而“左右无一侍御者”[162]。

我们并没有证据能证明,赵明诚纳妾与否。但我们也应该知道,在信息缺少的情况下,作为吃瓜群众,对于名人生活的揣测所映照出来的,其实正是我们本人的内心。

你把自己代入赵明诚,你觉得,你就该纳个妾,那赵明诚就纳了妾。把自己代入李清照,你自忖无法拥有夫君的忠诚,那么,也谨如你所想。

反之,如果你相信自己,但得一知心人,便能够洁身自好,不屑狂花浪蕊,不顾世俗压力,坚决与他(她)厮守终生,那么,赵明诚与李清照也就能。

《金石录》三十卷,赵明诚笔下,除了李清照,并未出现过第二个女人的身影。在那些凝注了热爱与心血的跋文中,有一篇,讲的是夫妻俩在淄州时,赵明诚于附近村庄得到白居易手书《楞严经》的经过:

白居易书《楞严经·跋》

淄川邢氏之村,丘地平弥,水林晶淯,墙麓硗确布错,疑有隐君子居焉。问之,兹一村皆邢姓,而邢君有嘉,故潭长,好礼,遂造其庐。院中繁花正发,主人出接,不厌余为兹州守,而重余有素心之馨也。夏首,复相经过,遂出乐天所书《楞严经》相示,因上马疾驱归,与细君共赏。时已二鼓下矣。酒渴甚,烹小龙团,相对展玩,狂喜不支,两见烛跋,犹不欲寐,便下笔为之记。[163]

文字庄雅,情怀炽热,带着学者的痴气,可以与李清照那段著名的“赌书泼茶”文字对照而读——怀想这样的相对时光,算世间夫妇无数,又有几人能够拥有?

我们知道,世间并没有完美的爱情,王子公主的童话也终会破碎。我们承认,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虱子。但是,我们还是应该去相信那些我们愿意相信的美好。

女性名人的爱情一定是悲剧吗?

凤凰台上忆吹箫

香冷金猊,被翻红浪,起来慵自梳头。任宝奁尘满,日上帘钩。生怕离怀别苦,多少事、欲说还休。新来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 休休,这回去也,千万遍《阳关》,也则难留。念武陵人远,烟锁秦楼。惟有楼前流水,应念我、终日凝眸。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

这是李清照在北宋时期写下的诸多闺情词之一。词中女主人公的情人似乎经常远行,这一次,又留人不住地走了,剩下女子一个人,空床独守,空怀怅惘。

这阕词内容没什么特别,技巧上则非常成熟:“香冷金猊,被翻红浪”,富有视觉与嗅觉冲击力的一个开头,柔艳华美,后面却一点点地舒缓、沉静下来。情怀朴挚,更引入了女性化的“闺中喁语”,添许多家常清新。

其切韵合律,跌宕自如,又自有一种闪转腾挪之姿,像京都瓦肆里的高手在作杂耍,步步惊心,步步妥当。可谓是集文采之美、情感之挚,技巧之炫于一体。

当代人对这首词的理解是有争议的。争议的核心在于“武陵人远,烟锁秦楼”这八个字中的两个典故。

武陵人远——武陵者,典出陶渊明《桃花源记》,讲的是武陵打鱼人,发现了一个世外桃花源,这里的人不知有汉,无论魏晋,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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