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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期 女人偿付02(第6页)

苔丝一直没有回答。对于她被追猎的心灵似乎只有一路逃跑。她突然拔腿像风一样跑起来,头也不回,顺路跑去,一直跑到一个直通一片人造林的栅栏门。她窜进去,深深地沉入它的遮蔽中,直到没有可能被发现的危险了才停下来。

脚下的叶子是干燥的,生长在落叶树间的丛丛冬青叶子簇密足可挡风。她把一些枯死的叶子划拢在一起聚成大大的一堆,在中间做了一个窝洞。她钻了进去。

这样睡法她自然睡不踏实,她觉得她总听到奇怪的声音,她劝慰自己说那是风引起的。她想到她的丈夫大概在地球另一边暖洋洋的风土中,而这时候她却在这里受冻。世界上还有像她这样可怜的人吗?苔丝问她自己。想到她荒废的人生,说:“一切全是空虚。”[92]她机械地重复着这话,直到她察觉到这是于今最不适当的思想。所罗门有这思想是远在两千多年以前了。她本人,尽管不在思想者先驱之列,也远为进步了。假如一切只是空虚,谁还会在意它呢?一切都是,哎呀,比空虚更坏——不公,惩罚,酷虐,死亡。安吉尔·克莱尔的妻子把她的手放到额头上,感觉到它的曲弯,柔软的皮肤下她能够感觉到眼窝的边缘,想到她的那个时刻总将来到,一旦时候到了,那些骨头就会露出来。“我希望现在就是。”她说。

正在古怪地幻想着,她听到树叶中有一阵新的奇怪的声音。可能是风;可是那里几乎没有什么风。有时候是一阵悸动,有时候是一阵飘颤;有时候类似于喘息,或者汩汩的水声。过了一会儿她断定那是野生动物之类发出的声音,后来听出声音来自头顶的树枝,随后就有重重的物体掉到了地上。如果她置身于另一种处境之下,境况更舒适愉悦一些,她会惊恐的;可是现在,除了人类,她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天空终于破晓了。曙光高扬了一阵,林子里才亮起来。

这个世界上万物活动时刻令人放心又平凡无奇的光亮强烈起来,她从她的树叶小丘下爬出来,大胆地察看了一下四周。于是她明白了搅扰她的是什么东西。原来她栖身其中的这片林地至此成了一个尖角,也到这里终止了,树篱外边就是可以耕种的土地。树下面几只野鸡躺在那里,它们华丽的羽毛上溅了血;有的死了,有的无力地抽搐着翅膀,有的向上直瞪着天空,有的急促地搏跳着,有的扭动着,有的伸挺了身子——它们全都在痛苦中挣扎,除了那幸运的几只,天性无力再去忍受,在夜里便结束了那些折磨。

她少女时期也曾偶尔看到过那些男人,从树篱上面观望,或者盯视着灌木丛,端枪比划,怪样的装备,眼睛里是嗜血的光。她听人说过,他们似乎并非整年都像当时那样粗鲁和残忍,实际上,除了秋天和冬天特定的几周,他们都是相当文明的人,可是时令一到,他们就像马来半岛的居民一样,疯狂乱窜,一门心思决意杀害生命,既然如此,这些无害的羽毛生物,由人工繁育出来唯一的用意就是满足他们的嗜杀本性——对于孳繁的自然大家庭中弱小的同伴立刻就这样地不人道不侠义了。

带着心灵的刺激,觉得这些同宗同源的受难者太像她一样了,苔丝首先想到的是让这些活着的鸟儿解脱折磨,亲手把她能够发现的所有鸟儿的脖子弄断,让它们躺在她发现它们的地方,等打猎人来——他们通常可能会来的——再一次来找它们。

“可怜的宝贝儿——看到你们这样受难还能说我是地球上最悲惨的生命吗!”她感叹道。她一边轻轻地把它们弄死一边流着眼泪。“我没有身体方面的一点剧痛,我没有被重伤,我没有流血,我有两只手供我吃穿。”她为她夜里的抑郁感到羞愧了,这种抑郁并没有确切的根据,只不过是一种在自然界中没有根基而只是专横的社会法则之下的负罪感罢了。

42

现在是大白天了,她又动身了,小心地出现在大路上。不过在此她不必小心,近处没有一个生灵。苔丝坚韧刚毅地向前走去,回想那些鸟儿夜里默默忍受痛苦,她感到了不幸的相对性和她的痛苦的可忍性,假如她能够超升起来足以蔑视成见。不过,只要是克莱尔所持的成见,她就不能做到了。

她到达了乔克·牛顿,在一个小店里吃早饭,在那里有几个年轻男人赞扬她姣好的容貌,令人讨厌。由此她也感到了一些希望,因为她的丈夫不是也依然可能对她说这些话吗?既然期待着它,她就一定要照料好她自己,避开这些露水情人。为了达到这个目的,苔丝决定不要再由她的容貌生风险。她一出了这个村子进了一片灌木丛林后,就从她的篮子里拿出一件最旧的做农活的衣服,她在奶牛场时甚至都从未穿过——自从她在马洛特庄稼地里收割之后。而且,她还顿生妙思,从她的包裹里拿出一条手绢,在帽子下边把她的脸兜着包起来,盖住她的下巴、半个脸颊和太阳穴,好像她正牙痛受罪。然后用她的剪刀,从衣兜里拿出镜子照着,毫不顾惜地剪掉了她的眉毛,就这样确保防备着侵犯性的赞慕,随后她走上了崎岖不平的道路。

一听到他的话,极为可怜自己的泪水就注满了她的眼睛。

“可是我不在乎!”她说,“哦不——我不在乎!往后我老是要打扮成丑的,因为安吉尔不在这里,没有人顾恋我。他原本是我的丈夫,离开我走了,永远不会再爱我了;可是我还是同样只爱他一个人,恨别的所有男人,愿意让他们都看不起我!”

就这样苔丝向前走去,作为景物一部分的一个形体,纯然一个典型的田地农妇,穿一身冬天的装束;一件灰色的哔叽斗篷,一条红色的毛围巾,一条呢绒裙子,罩着一件白褐色的粗布外罩,暗黄色的皮手套。那旧衣服的每一根纤维都经受了风吹雨打,阳光灼晒,褪色变薄了。如今在她那里没有一点年轻的热情的迹象了——

这姑娘的嘴是冰冷的,

……

一层叠一层的素朴,

包裹着她的头。[93]

这样的一副外表,眼睛环视任何东西几乎都没有洞察力,差不多是一个无机体了,可是内心却有搏动着的生命的记录,就年龄而论,是经历得太多了,沧桑风尘,色欲的残忍和爱情的脆弱。

第二天天气坏了,可是她依然缓慢吃力地往前走,大自然敌意的诚实、率直和公正只为难了她一点儿。她的目标是一份冬天里的职业和一个冬天里的家,没有时间浪费。她打短工的经验使她决定,不再做短工了。

她就这样朝着玛琳写信给她介绍的那个地方走去,从一个农场走到一个农场,玛琳介绍的那个地方她决定只作为最后的权宜之计,那个地方的窘困成了**的反面。起初她想找轻松一点的活,这一类活无论如何也没有希望找到,她又去找不太繁重的活,从她最喜欢的挤牛奶、照料家禽开始,直到她最不喜欢的重活粗活为止——在农田里做活:如此粗重的活,的确,在她来说是永远都不会心甘情愿地去找着做的。

第二天傍晚她到了参差起伏的白垩质高地或高原上,那高原怀抱着一些半圆球形的坟头——好像**众多的西布利神[94]大摊着身子仰卧在那里——铺延在她出生的山谷和她恋爱的山谷之间。

这里的空气是干燥寒冷的,长长的车道下雨后几个小时之内就被吹得白茫茫的一片尘土。树很少,或者说简直没有,那些能够在树篱中生长的也被佃户扳下去跟树篱编结到了一起,佃户们本是树、灌木、丛林天然的敌人。在她前头中景处她能看到布尔巴娄和奈特尔卡姆陶特山顶,它们看来好像很友好。从这高原上看去它们有一种低顺谦恭的外貌,不过她童年时从布莱克姆看它的另一边,它们却好像是高耸云霄的城堡。往南看去,如许英里远处,掠过山脊和海岸,她能够看出如磨光的钢铁般的水面:那是英吉利海峡通向法兰西远远的一个端点。

“谁能想到我是安吉尔·克莱尔的夫人!”她说。

墙壁使后背和肩膀感到了温暖,她发现山墙里边紧接着茅屋的壁炉,壁炉的温热通过了墙砖传来。她在上面暖着她的手,把她的脸也贴上去——脸让蒙蒙雨淋得又红又湿了——紧紧地贴着那令人舒服的墙面。这墙壁似乎成了她拥有的唯一的朋友。她一点儿也不想离开它了,她可以在那里待上整整一夜。

苔丝能够听到茅屋里住的人——一天的劳动之后聚到一起——在里面交谈着,他们吃晚饭盘碗的磕碰声也能听得到。可是在这村子的街上她依然没有看见人。孤寂终于被一个女性人影的近前打破了,她,尽管夜晚是冷的,仍然穿着夏天的印花裙衣戴着遮阳斜帽。苔丝本能地想到可能是玛琳,当她走近能在暮色中辨认出来了,确凿无疑正是她。玛琳甚至比先前胖了些,脸也红了些,可是穿戴却明显地寒酸褴褛了。在从前的任何时候,苔丝也不会在这样的情形下重认这个老相识;可是她的孤独太过难忍了,对于玛琳的招呼,她立刻就应答了。

玛琳在她的询问中是颇为恭敬的,不过,苔丝的状况一直不比从前好些这个事实似乎又让她大动情感了,尽管她模模糊糊地听说了他们的分离。

“苔丝——克莱尔夫人——亲爱的他的亲爱的妻子!果真是糟糕到这步田地了,我的孩子,怎么把你漂亮的脸蛋这么包起来?有人打你啦?不是他吧?”

“不是,不是,不是!我这样做,只是为了不让人来缠磨,玛琳。”

她扯掉了那令人厌恶的手绢,它竟能引人产生这样的胡思乱想。

“你没有戴领子。”(在奶牛场的时候苔丝习惯戴一个小小的白领子)。

“我知道,玛琳。”

“你是赶路时丢了。”

“我没有丢。说实在的,我一点儿也不在乎我的模样了,所以我就没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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