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还会连累您的家庭。”
“我哪里还有什么家?”
“这船就是你们的家?你们就父女两人吗?”
“别提了。在下也曾有家,有一大家子人,也有住房,生活还过得去的。去年蒙古兵来了,把两岸的人都杀光,把村庄都烧毁了,说是不让宋军得到支援。那天我们父女两人在船上,侥幸躲过劫难。回家一看,房屋亲人都没有了,剩下我们二人,只有以船为家,父女一同度日子。”
“蒙古兵的罪行罄竹难书。文丞相就是带领我们抗击蒙古兵的。现在度宗皇帝的二位王子去了南方,正在组织军队打回来。文丞相要是逃脱了,就会去辅佐二位王子。大哥,你一定要帮助我们。”
管福看来是受了感动。他从瓦壶里倒茶与张弘毅一同喝。沉吟了一会以后,摇头拒绝:“我父女的性命要紧。全家人都死了,只剩下我们相依为命。冒险的事情、要杀头的事情不能干。去不得的,我们不去。”
张弘毅见他说得斩钉截铁,知道说不动他,只有叹息。他打算离开去另找别的船户。
“爹。”管秋芬摇摇父亲的胳膊。
管福不忍违拗女儿,思考了好久,最后说:“这样吧。我们可以送,但是不去扬州,只把你们送到真州。这只需要一晚,明天一早我们就回来了,没有人知道的。你们自己从真州去扬州就不难了。”
张弘毅大喜:“谢谢大哥。你真是义士。”
“你说吧,该怎么办?”
“我想好了,事不宜迟,我们今晚就走。行不行?”
“行,说走就走。”
“我们今晚戌时到江边。你的船在哪里等我们?”
“这里人多了,往那边,在那甘露寺下面岸边的大树下吧。”
“好的。你把我们送到真州,纹银千两酬谢,绝不食言。”张弘毅望见远远的那棵大树,目标显著,晚上夜色中也容易看到。
“我救了大宋丞相,十分荣耀,不言酬谢,只要丞相予我一纸批帖,证明我的功业足矣。”
管秋芬一旁听了有些激动。管福送张弘毅下船。张弘毅辞别管福,回去报告文天祥,准备出逃。料不到的是,事情起了变化,他们险些走不脱。
张弘毅一拐进沈颐家所在的小巷就见到他家大门口有十来个元兵把守,不由得心里一沉。他要进去,被气势汹汹的元兵拦住。原来看守他们的元兵为他解释了,他才获准进入。那守卫告诉他王千户来了,还带来一个刘百户,说是要带他们过江,这些兵是来押送的。张弘毅知道大事不妙,在心里盘算应付的方法。他还没有进大厅的门,就听得里面人在争吵,文天祥大声抗议说不能走。他进门来见到王千户和那刘百户坐在正中,文天祥和主人沈颐各坐一边。
见他回来,文天祥就说:“你回了,王千户来了,这位是刘百户,他们来带我们过江,今天就走。我不想走,他们不答应。”
张弘毅趋前一步说话:“回大人,为大人治疗肚痛腹泻的药没有买到。”
文天祥听了一怔,随即醒悟:“我腹痛难耐,等着你抓药回。治疗这么普通的病的这么普通的药怎么抓不到?”
“我跑了好几家药店,这家缺这一味,那家缺那一味,就是抓不齐。”
“你怎么不跑几家分别配齐呢?”
“是,下属后来也想到了,只是还有一味草珊瑚没有找到,下午再出去跑一跑。”
“哎呀呀,我的肚子又痛了,得去净手,失陪片刻。”
文天祥出去好一会才回来,还是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千户大人,我今天实在是不能走的。这两天腹泻不止,路上不方便,请宽限两日吧。我一饭三遗矢,沈相公可以证明的。”
沈颐被裹挟了,只得点头连声诺诺。
王千户为难地说:“这怎么办?我不好对上面说的。”
张弘毅转圜说:“无论如何推迟一天。下属把药配齐煎好,大人今天服药,病有减轻,明日就可上路。”
王千户见文天祥态度坚决,无可奈何地说:“也罢,明日一早我来带大人出发。告辞。”
王千户和刘百户起身出门。说来是机缘巧合,临别之时那刘百户对文天祥作揖说:“文丞相,在下刘北慎,在京口是管宵禁的。一向仰慕文丞相,得知今日王大人来此,我请求带我来谒见丞相。丞相果然是风采过人,有如我心中的诸葛亮。今日得见,是我有福了。”
文天祥在说些谦虚的话,而一旁的张弘毅听刘百户说自己是管宵禁的,就动心思了。
文天祥说:“感谢刘大人谬奖,实在不敢当。如今虽然是丞相,遭受劫持亦是不得自由。哎呀,我阵阵腹痛,又要如厕了,恕不远送。”
沈颐送到院子门外,看到王千户、刘百户带了门外的兵士走了。
走不多远,刘百户与王千户分道而行。这时他身后冒出了张弘毅。
“刘大人请留步。小子张弘毅,文丞相命我来向足下致谢。丞相自己不能来,命我代他请足下上酒楼饮酒。”
刘北慎喜笑颜开地说:“谢谢,那就不必了,不敢当的。”
“请一定赏脸。我见足下为人豪爽,很想与你交朋友。我们找地方好好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