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米小说网

千米小说网>北流市邮政编码 > 章六 仍一日(第3页)

章六 仍一日(第3页)

从俞家舍搬出,我倒是听母亲说过,说她怀上我的时候是在二楼一间向阳的大屋子,生下我就搬到一楼一间背阴的小屋子。但她没说原因。那是1957年。

只有这些。

(粤语研究成果)故乡向来不能成为她的避难所,每当她感到心灵破碎需要修补,第一反应总是远走他乡。虽然在他乡她通常也自闭。近年来她逐渐愿意听人聊天,这样好一些。回到家乡文友找吃饭她总是欣然赴约,她爱听他们聊天,粤语称之为倾偈。

应该承认文学是那样一个乌托邦,写作的朋友同在一个文学共同体内。他们认她,她也就此获得抚慰。

文友讲市里宣传部长要见一下,吃个饭。按跃豆心意,部长与她无涉,又不懂文学,至好不见,不过也明白,于当地文友,与部长同桌系件要紧事,展示业绩申请资助,种种,还有许多旮旯事,见了领导都是好机会。

远照也积极,“去喂去喂”,她一串声鼓动。又讲,这个宣传部长系女的,时常出电视的。于是也沐浴更衣洗头发,一并前往。

到了一只中式格局酒店,圆门、两边木隔窗、黑底金字匾额。酒店厅堂,一派红色,宜婚庆喜事。只见大红灯笼五只一串,串串从顶棚吊落,椅子一律红色椅套。包厢的名字叫振兴厅。跃豆就讲:“这个真不如叫水浸社、火烧桥、东门口、豆腐社、沙街,本地街名最好。”文友说:“我们的话没人听的,电视讲的就听。”

每次文友聚会,前辈田老师总要宣布他的研究成果。

主题是:圭宁话系唐朝时正正长安话。次次他都要举李白诗为例,李太白讲“青天明月来几时”“举头望明月”,圭宁人也一样讲“几时”,讲“望”,望住前头、无好四周望、望乜嘢。都是讲望,不讲看的。李太白讲,“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那只樽字,圭宁都系讲,买一樽豉油返屋企、饮番樽啤酒先,普通话都是说瓶不说樽的。

上一次聚会,他补了杜诗作例。杜甫讲呢,“肯与邻翁相对饮,隔篱呼取尽余杯”的“隔篱”,圭宁一直都使的,“住在你隔篱”“隔篱邻舍”“搬过隔篱屋”。标准普通话的“隔壁”“邻居”,我们口语从来没有的。苏轼,也每次要讲到。因苏学士来过此地,就在沙街上岸,停了一夜,故本地文人时时刻刻总要来几句苏东坡。苏东坡讲呢,“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医。”“食”字和“肥”字,亦系圭宁话的,“食嘢”“好好食”“肥仔”“肥佬”“肥腾腾”。普通话讲胖,我们圭宁从来不讲胖字的。一路讲到李煜,“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的“几多”,“几多钱”“几多只”不讲多少的。

那次他兴致高,一直远溯至《古诗十九首》,“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那个行字,我们日日都讲的。“行路”“行街”“行出去”,“走”字呢,我们也使,不过不是指走路,而是跑。

尽了兴,他还要总结说:阿个普通话,五百年前,北方蒙满胡语杂交变种流传,无论词汇句式,比起广东话来单薄粗疏多了。有次他多饮了两啖,讲,蒙古灭南宋建元朝,所谓“崖山之后,再无中国”,田老师说得动容,见得眼里有水光。举座静穆。

田老师身体好好的,人人以为他会有寿,不料年初一场感冒人就没了。

一介书生,他的粤语重要论没几个人认。都讲本地话难听,土得不能再土,小孩子在家同父母也讲标准语,公共场合,酒店商场一概讲北方普通话。除了大排档,除了在地上摆菜担的,少闻本地音了。

六七十、七八十的老婆婄,见面搭话,讲完几句,就说,Bye-bye了喔。而往时,告别时讲:明朝早见哈。跃豆同母亲大人打电话,讲完了,远照也是来上一句:“Bye-bye了喔。”是英语加土话尾语。

(故事,颠佬)一大桌人,有研究本地民居的文友、做电商的文友(所谓圭宁的马云)、能饮七斤酒的文友。桌上有龙眼枇杷等水果,以及咸卷、上里米助、芥菜包、本地生榨粉。一个写散文的女作者,开了旅游公司,虽是分部,大到出境游亦都能办的。就讲旅游的事,现在呢政府行为系这样:去百色、柳州旅游,一个人自付一百九十九元,**两日,吃是吃自己的了,住呢,政府补贴酒店,准三星喔,住一夜。若系自己去,连车费都不够。他们阵时来圭宁拉客人。大家就讲,我们荔枝这么多,也可以搞的。文友甲说,本地荔枝只有30%优化,那年去南京读作家班,望见荔枝三十块钱一斤大受惊吓,想到自己老家的荔枝,一角钱一斤都没人要。

“现在写诗的都是怎样的人呢?”跃豆问。

文友纷纷道:“做乜嘢都有,放高利贷的都有。”

“高利贷”这个词把她着实吓了一吓。讲:“高利贷,真系吓死人的。”文友平和应道:“就系搞小额贷款啰,俗称高利贷。他今日没来,人家是一边放高利贷一边写诗。”

大家郑重道:“系啊系啊,他既真诚地放高利贷,又真诚写诗。”听起来,高利贷和写诗竟是两不相碍的。

宣传部长还没来,讲要迟一点,这阵时正在河边指挥。

她就提起刚才路边碰到那只颠佬,说,这个爽逗的,不如接住讲。于是就讲颠佬,她用手机录音。

故事就开始了,关于“颠佬”——

眼下争创全国卫生城市(圭宁向来上进,已成功争到国家级园林城市),至怕有颠佬屙屎屙尿随地大小便。上级一来检查就怕唿声间出只颠佬。有日我在圭江桥头值班,啯片系文联责任区,前一日有人在码头屙尿,马上检查组就来了,使了十几桶水冲冇净,后尾洒了一瓶花露水才盖住尿气。每夜十二点都有只颠佬屙屎,就在沙街码头,阿日有专人盯住,不准他落去。宣传部啯帮人、文联啯帮人守紧啯只码头,政协阿帮人守另外一只路口。夜夜十二点,阿只颠佬准时去阿哋埋地雷(大便),结果就阿晚夜他没来埋地雷,白白守了大半夜。(文友甲)

人人都有责任区的,昨日我还碰到只颠佬,一条棍担两只蛇皮袋,一摇一摆,就上桥行,屌兮兮地对准我。我以为系路人,就问,你要做咩嘢?他笑笑,讲我就系睇睇,睇睇。我怀疑他不正常。一句话没问完,他手一抛,蛇皮袋就抛入江了,还没反应过来,就望见江面漂了垃圾。我就赶紧打电话给水利局的局长,喊他快点派水面打捞船出江面打捞垃圾。后尾来了两只拿麻绳和铁钩的人,水运公司的,一个拿着钩子落到水面,一个牵绳在桥上。这只颠佬可能恶作剧,看你们扫垃圾搞卫生城市我来给你捣一下乱,给你搞点垃圾。后来他笑嘻嘻跑掉了。

一般讲呢,县里有上级来检查,就拉本地颠佬去隔篱县放几日,大家都理解的,他们县有人来检查,无系照样拉颠佬来我们县。公安政法就开会研究啰,我们大概让他们拉几多人啊,同隔篱县蛮熟的,讲,那就拉几多几多只,买几个人头,他们要给银纸的,就让邻县拉几个颠佬过来。每只县都有风头啦,系冇(对吧)。有时径突然间涌现好多颠佬,其实呢,就系阿边拉过来的,这么远,真的就拉来了。拉来是很麻烦的,要给吃的啊,没有,给个方便面给个水让他们下来了,他们就一路行,行到城区,还有**的一丝不挂。(文友乙)

一望见颠佬突然多起来,肯定就系外地拉过来的,突然满街都是,一下子十几个。我们不能把人家弄丢了,我们也要拉到人家那边。我们要好好对待颠佬,要给他们一瓶水,要善待,还要给衣服他先,要同他们讲(也不全是颠佬啦,大多是流浪汉),就讲,这一阵你们离开先,过几日再慢慢行返回,我们这阵时要有活动。至头疼了这只事情,要花银钱才送得他们过去,还要畀饭渠吃,银纸打哪里出啊……(文友丙)

现在都不拉颠佬去别处了,我们改造颠佬,给他们吃,给他们做,引导他们,给衣服他们穿,免得太不体面。阿阵时搞南珠杯,考验各个县的管理能力,颠佬影响市容。阿边亦几多的,到处都有颠佬,碰到上级领导来检查,大家都没办法。(文友甲)

(故事,蓝氏女)六点半了,部长还未到,传来话,那边还没完,可能要到七点,大家先吃。大家讲再等等也无妨,反正总系倾偈。

于是故事又开始了,有关一个女性——

这个女的,大家都讲她足够三八。三八,北京讲就是有点二,有点二百五。蓝氏女,体校老师。平日住在体育场宿舍,全楼仅她一人。有次开常委会要冲入去,我就推她,一推,她马上脱大裤,吓得大家赶紧扭头。我在乡政府时径,有只颠佬也常时来,我捶了他一餐,再也冇敢来了。

这个蓝氏女,赖诗人前两年写了篇散文《丑女》,登上市里报纸,她睇见就大吵大闹。拿一张自己十八岁的照片到处俾人睇,照片上呢,她叉腰企在西门口。她见了人就逼人睇,举到人面前,问,你睇睇你睇睇,我哪里丑哪里丑!上面一望不成体统,令赖诗人写检讨,写了两铺她都通冇过,年三十晚,她气鼓鼓冲入赖家,赖诗人正在砧板斩鸡,吓得斩了半只鸡给她。现在安置到廉租房了,按理讲,她的条件冇够住廉租房的。

她至计较就是赖诗人写她系处女,她认为系污辱,逢人就要讲清楚:她不是处女,结婚结了一只月,同她男人睡过了,是睡过了才离婚的。有次她又去政府闹,找了个男干部来处理,系原来体校的,力气几大,一把抱起就出门口。(文友丁)

(故事,赖诗人)讲到赖诗人,大家就望他,讲:赖诗人现在发达了,办了三家幼儿园。他连连摆手,讲,有两家系同人合股的,不过自己阿家亦都有百十只小孩。收几多银纸呢?她问。他老实答道,每学期收两千七百元,饭费在内的,在全市算中下。文友乙说,连白马的幼儿园每期都收三千五百元,最贵的收一万元,有英语班的。她就问座中教育局的文友,答说全圭宁有两三百家幼儿园,城区是两百家左右。吓,这么多,真系吓人的,莫非是家家生三胎。文友说:“如何不是,火烧桥附近就有十家,你去睇睇就知了。”

静场分把钟,各自饮了啖茶,就有人起头,讲起了往时赖诗人参军的故事。

吓,渠体重不够的,九十八斤,差两斤,量体重的护士喊他去吃点嘢。渠就出去吃了两碗米粉,返回一称,九十九斤五两,又去吃了两大海碗粥,再称,称砣还是有点下坠,护士讲,算了,过关了。

已完结热门小说推荐

最新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