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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游宫内（第2页）

“哦？”他开口，声音不高，但足够清晰，带着种刻意的、轻飘飘的讶异：“这不是石矶师叔座下的……那位么？怎么，昔日洞府寂寥，今日也想起到碧游宫来走动了？”

山道上一静。

先前那几个弟子都停下脚步，看了过来。有人面露不解，有人皱了皱眉，也有一两人眼底掠过一丝看热闹的兴味。

李玥寰抬眼看他。她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人，记忆里石矶的交际圈中也无这一号人物。他的敌意来得突兀，且并非针对“碧云童子”可能知晓的某些旧怨，更像是一种……基于她此刻身份、境遇的，纯粹的、居高临下的轻蔑。

她没有立刻回应。

蓝袍弟子见她沉默，嘴角那点弧度更深了些，眼里却没什么温度：“也是，石矶师叔去得早，留下你们这些小的，无人教导，不知天高地厚也是常情。只是这碧游宫，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随意攀附、妄图借力的地方。”他顿了顿，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她腰间的访客玉牌：“既来了，就安安分分在知客岩待着。乱走乱撞，冲撞了哪位师兄师姐的云驾，或是误入了不该去的地界……到时候，可没人替你担待。”

话说得慢条斯理，字字清晰。

山风穿过林隙，带起细微的呜咽。其他弟子脸上的表情更尴尬了。他们与这蓝袍弟子似乎是同行，但显然也没料到他会突然发难，对象还是个看起来毫无瓜葛、境遇潦倒的外门记名弟子。有人轻咳一声，试图打圆场：“周师兄，这位师妹想必只是初来，不识路径……”

被称为周师兄的蓝袍弟子眼皮都没抬，只看着李玥寰，像是在等她的反应。

李玥寰依旧平静。她甚至没有去看周围其他人的尴尬或探究。她的目光落在蓝袍弟子脸上，像是要透过那层皮相，看清底下驱动这突兀恶意的、更本质的东西。不是旧怨，不是利益冲突，那会是什么？单纯的优越感宣泄？还是……某种更隐晦的、针对“石矶一脉”这个符号的排斥？

她最终什么也没说，只微微颔首，侧身，打算继续沿着山道向上走去。

山道上的寂静只维持了很短一瞬。

那位周师兄盯着李玥寰逐渐远去的背影，胸膛起伏的幅度大了些。他忽然猛地转回身，声音比刚才拔高，失去了那份刻意拿捏的轻慢，变得尖利：

“站住！”

李玥寰脚步未停。

“我让你站住！”他几乎是在嘶喊，脸上那点虚伪的冷淡彻底剥落，露出底下某种近乎狰狞的躁怒：“石矶一脉的废物！丧家之犬！也配在我碧游宫山道上大摇大摆？你那师父没用，教出来的东西更是一滩烂泥！早就该清扫干净的秽物，如今倒有脸回来——回来做什么？讨一口你师父当年没讨到的残羹冷炙？还是想凭着那点可怜兮兮的旧日名头，再挤进这仙家洞府，蹭一点你本不配的灵机？”

话语恶毒，且逻辑跳跃。从轻蔑的讥讽，骤然跳到毫无由来的、针对石矶本人及其传承的激烈辱骂。情绪升温的速度极不自然，像浇了油的枯柴，轰地一下就烧过了头。

他旁边的几位同门彻底愣住了，愕然地看着他。有人下意识后退了半步，眼神里满是困惑和不安。这位周师兄平日虽有些倨傲，但也并非如此……癫狂。

周师兄对周围的反应浑然不觉。他脸上每一块肌肉似乎都在不受控制地抽动，五官扭曲，额角迸出青筋，原本尚算清俊的面容此刻显得怪异而丑陋。他往前踏了一步，又一步，逼近李玥寰的背影，嘴里依旧喷吐着愈发不堪、也愈发混乱的咒骂：

“……污了地脉……浊了灵机……早就该填进海眼的货色……你也配……你也配走这条路……你也配喘这口气……”

词汇粗鄙重复，恶意汹涌，却缺乏具体的指涉，更像一种纯粹情绪的本能喷发。与他身上那件考究的云水蓝道袍，与他周身运转的凝实灵力，形成了刺眼的反差。

就在他骂到最激烈处，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李玥寰后颈时——

他毫无征兆地动手了。

没有掐诀，没有唤器，只是最直接、最蛮横地一伸手，五指屈成爪状，带着一股与其清瘦外表不符的、暴烈的劲风，径直抓向李玥寰的后心！指尖灵光吞吐，分明是下了狠手，要直破气海，废人修为！

“周师兄不可！”

“住手！”

旁观的同门这才骇然惊醒，急呼出声，离得最近两人慌忙探手去拉他衣袖。可他们的手指刚触及那云水蓝的衣料，那衣料下却仿佛陡然一空，并非实体，两人拉了个空，踉跄了一下。

周师兄的速度快得异常。那一下暴起，带着某种不顾一切的、自毁般的决绝。

李玥寰没有回头。

就在那泛着灵光的指爪即将触及她道袍的刹那，她向侧前方——不是闪避，更像是随意地——迈了半步。

同时，她垂在身侧的右手，手腕极其细微地向后一拂。

动作轻巧得像掸去肩头一片落叶。

没有灵光爆闪，没有气劲轰鸣。

周师兄前冲的身形猛然一顿，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无质、却绝对坚硬的墙壁。他脸上狰狞的表情瞬间凝固，转为茫然的错愕，随即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攫住，整个人离地飞起，像一只被狂风卷起的破烂布袋，划出一道低矮的弧线，重重砸在数丈外的山道石阶上。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