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敬出身也不简单,他清楚这些,兀自想了会儿:“王氏是有名的大家族,人丁兴旺,比国公府多出一倍有余。按道理说金吃穿用度上不该相差这么大。”
“一两个月便罢了,一年足足十二个月,每个月都差不多,年节甚至还有超过的时候。”
魏逢凉凉道:“朕想知道那消失的三百人如何花了这些钱。”
“今日下雨,天也晚了,陛下不如还是挑个称心的日子去?”
汤敬劝阻道:“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偷偷摸摸的事不晚上去还要白天去?”
汤敬:“总得属下和京中各处的守卫打声招呼,再带着陛下易容……”
“易容,是把朕画成不同模样的人吗?”
魏逢忽然多问了一句。
汤敬以为他改变主意,道:“是,不过属下要事先安排。”
魏逢有段时间没说话,汤敬听得他笑了一声:“朕知道了。”
汤敬:“属下明晚跟陛下一起进去。”
“不。”
魏逢伸手把帘子掀开,外面依然在下雨,天灰蒙蒙的一片。有人撑把伞站在车边,他穿得不是宫中太监的衣服,是一件常服,尾摆有游鱼的纹理。
“朕要他跟朕一起去。”
汤敬随他视线看过去,那名叫高莲的太监知道有活儿也不笑了,微微抬高了伞檐-
国公府。
许贵琛被抓的事到底影响了国公府,到手的都督之位迟迟没有声响。这一代几个拔尖的后辈死的死伤得伤,要不就是还太小,剩下也就许尽霜和许庸平。
“三少爷陛下跟前得脸,大少爷万事还是审慎些,忍得了一时万事都好。”
申伯看许尽霜才是真正有对后辈的关怀,许尽霜是许重俭的嫡长孙,从出生起就备受瞩目,许庸平从地方调回京城后升得太快了。许家能出第一个这样的人就能出第二个,且要走得更顺利,更清白。
许尽霜耸了耸自己饮酒过度的酒糟鼻,他在申伯面前说话就随意了些,毕竟是从小看他长大的老人:“祖父的意思我都明白,一个许贵琛罢了,只是可惜了二弟。九弟如今也到了参加科考的年纪,我昨日去看他,他在院子里苦读,很是用功。”
“大少爷知道就好,国公爷心里是向着您的。”
申伯有意拉近这祖孙俩的关系:“您送的东西国公爷爱不释手,夜里都要抽上一支。说抽了觉着心里舒服,浑身又有力气了。”
“我见到什么好东西,自然是第一个想到祖父。”
不等申伯进去通报,许尽霜径直走进屋里,喊了声:“祖父!尽霜来给您请安了,不知您身体怎么样,吃喝可还好?”
许重俭笑了,他总是不常笑的,见到从小养在自己膝下备受宠爱的嫡长孙不由得露出笑,重重咳嗽了几声,挥手道:“都是些小毛病,人老了难免。你外公如何,可还康健,我和他一别也多年未见了。”
“外公身子骨硬朗得不得了,知道您字写得好,还托我给您送了两幅画,想请您在上头题字呢。”
许尽霜像儿时那样伏在他膝头:“孙儿想您、父亲母亲,想得不得了。”
“总算是回来了。”
触景生情,许重俭叹道:“我知漳州不比京城,住处也不如家中,这都是要经历的,你有了去地方的经验,后头的路能走得更顺些。考察的事祖父都替你安排好了,京中官员不会为难你。以后这国公府偌大家业,还要靠你。”
许尽霜眼中闪过幽芒:“祖父,不是还有三弟吗?”
“你三弟毕竟是庶出。”
许重俭顿了顿:“……有他帮你,我也好宽心。”
他的意思许尽霜听明白了,倘使不是庶出,这继承人的位置未必轮得到他。他无声地冷笑一声,心想倘使在京中的人是我,我也未必不能在那些皇子中挑到先帝中意的继承人,未必不能讨今上欢心。他心中这么想,面上却仍然一派兄友弟恭父慈子孝:“三弟能力超出我。”
许重俭没有反驳这句话,许尽霜心里不平他也知道:“你记住,无论如何许庸平姓许,明日等他回来你亲自去竹斋请他,有些事总也该让他知道。”
“祖父!”
许尽霜激动起来:“他与今上朝夕相对,万一——”
“没有万一。”
许重俭打断:“你还太年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