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雀跟上去,和他并肩而行:“殿下是连夜赶回的上京城么?”虽然他神色与平常无异,身上的衣服也已回东宫更换过,可他出现在侯府正堂时,云雀还是感觉出了他眉眼间的冷沉之气。
洛州府应是经历了一场极为血腥的斗争,而他,又彻夜策马赶回,身上带了风尘仆仆的朝露气息。
顾怀远对她‘嗯’了声,说道:“回京途中遇到了埋伏,耽搁些时辰。”云雀闻言抬眸看他,原来是因此而耽搁了,她的眸光在他身上快速扫过一遍:“殿下可有受伤?”
“并未。”
云雀确实也没瞧见他哪里像是有伤的样子,两人并肩走了片刻,云雀再与他说起:“殿下,母后赏赐的玉镯,还是未能寻见——”
从前,云雀也‘弄丢’过皇后给她的赏赐。
她记得清楚,那回,皇后罚她跪着抄了整整上百页的《女规》,虽然那回所谓的弄丢是她偷偷拿出宫典当了而被惩罚,可皇后对于赏赐之物向来很看重,她不想去坤宁宫向皇后认错。
这是年少时刻在骨子里的不情愿。
只能让顾怀远帮她。
她表现出对一国之母的敬畏,神色自责,顾怀远侧眸看她一眼,淡声道:“无心之过,母后不会怪你。”有了他的这句话,云雀也就放心了。
过垂花门后穿过游廊,行至游廊拐角处时,云雀忽然瞧见游廊东侧的石子路上走着两名身着粗布麻衣的中年男子,看衣着打扮像是府中家仆,可身量步伐却有些不太对。
午时在前院正堂云雀并未寻到她要寻的人,此时,她可以确定,午时这两个男人并不在一众家仆中,而李嬷嬷却说定安侯府内所有的家仆都在那里了,甚至没有一个因故不在的。
或许,她要找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定安侯府中的家仆,而是——有别的身份。
她的心神被这两个人牵扯走,有顾怀远在她也不好去问一侧经过的婢女那二人是谁,就这样走出游廊,刚要绕过照壁,迎面忽然走进来一人,正与他们对上。
云雀一时分神,脚下崴了一下,发出‘嘶’的一声痛哼,对面神色匆匆的中年男人急忙开口请罪,云雀却迟迟没有抬头,只低声道:“怪不得你。”
那中年男人看了她一眼,之后恭敬垂首。
顾怀远在云雀脚崴的那一瞬便扶住了她的手臂,这处青石板地光滑平整,应只是滑了一下,并未伤到筋骨,他沉声问:“可以继续走路么?”
云雀抬眸看他,感受到手臂上属于他的力量,她垂眸看了眼,反手握住了他骨节分明的手掌,轻声道:“可以的。”白皙柔软的指节将一只宽大的手松松的握着,顾怀远眉心动了下,指节微蜷,深邃眸光在交握的手上扫过。
云雀也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有些滑稽。
一大一小,像是,星星勾着月亮——
她松开握着的他的手,用葱白指节勾住了他的两根手指,这样再看下来,就显得顺眼多了。
顾怀远没说什么,抬步继续往侯府门外走。
二人没有一同从东宫来定安侯府,回去自是要坐同一辆马车,待上去车厢,云雀靠在里侧窗边,垂眸用了几颗圆润的葡萄豆子,马车内寂静,顾怀远清润的话语声忽然落在她耳中,他淡声问:“你怕他?”
云雀漫不经心抬起眼眸:“什么?”话说出口才后知后觉,与顾怀远眸光相对,默了片刻,对他点头,挤出笑意:“被殿下看出来了。”她实在是有些心神不宁,还在想着适才的那个男人。
顾怀远十五岁时便被立为东宫太子,师从大家,通读经史,最善洞察人心,适才在照壁后他就在她身侧,怎会看不出她在看到那人时的慌乱。
依旧如年少时,在他面前,她只能‘坦然’相待。
顾怀远手中端着茶盏,神色平和用着茶,像是随口一问,又把人完全的看穿,云雀抿了抿唇,起身往他跟前坐了坐,愁愁的叹了口气,与他坦诚道:“殿下,我怕他怕的要命。”
顾怀远闻言眉心微抬,作洗耳恭听状,于是,云雀就给他编了一个极其荒诞的故事。
“那人是我父亲身边的人,曾因舍命救我父亲而身中数十箭,结果他大难不死,深得我父亲信任,殿下您是知道的,我父亲是武将,在我年少时驻守边疆数十载,府中唯有我母亲操持,那时我贪玩,便被适才那人给揍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