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含章殿门前,还未走进去,云雀就见一身量瘦削,神色忧郁的男子自殿门前走出,他心神不宁的,若非彩凤发出声音提醒,他就要径直一头给撞过来。
此人是琴妃的二子六皇子。
也是当年赏菊宴上随身掏出一本《生僻字集》给云雀,让她当众宣读有意为难取笑她之人,云雀抬眸看了眼他,当年顾怀远斥责她的话很对,她就是睚眦必报,屡教不改。
被顾怀远斥责后,那时,他尚且还不理会她,她还是在六皇子的课业不小心落在御花园中的古亭内时,抓住机会,将他的课业烧了个干净,让他被仁宣帝狠狠斥责了一通。
后来,她与这位皇兄就很少再有交集了。
此时,云雀看他的神色便知,他也是前来东宫求情,却被惨拒了。对此,云雀并不感到意外,他最是心狠,永定伯犯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怎么可能会心生怜悯留他生路。
六皇子被一声轻咳扯回思绪,抬眸看到面前之人时,恭敬见礼:“容钰见过皇嫂。”云雀对他颔首示意,并未多言,径直走进了含章殿。
徐公公见到是她,面色含笑迎出来:“老奴见过太子妃。”他只行礼,并未再说其他,云雀道:“我自母后那里回来来见殿下,殿下可在忙么?”
徐公公温声回:“太子妃来的不巧,殿下正忙着呢。”
明明刚见过顾容钰,怎会在忙?云雀心中有些不悦,追问:“母后常与我说起让殿下不要太过辛劳,已是午时,殿下还在忙什么?”
徐公公闻言神色迟疑,不过一瞬,便又含笑回:“太子妃有所不知,殿下每日午时有沐浴的习惯,适才六皇子殿下离去后,殿下便进了净室。”
顾怀远的这个习惯自年少时起就有。
他极为喜洁净,甚至成了一种癖好,东宫内凡是他长待之处,三尺之内必有装了清水的铜盆与绢帕。
而他自己也有每日两次沐浴焚香的习惯。
云雀听完徐公公的话,掩手轻咳了声,抬眸看了眼天幕上炙热的日光,正是午时最闷热的时辰,天地像一只蒸笼,徐公公瞧见,再次笑声道:“日光正盛,太子妃不如在殿内等着殿下。”
云雀迟疑了下,对他应声:“也好。”
云雀走进含章殿的内殿,徐公公命人送来了桂花冰饮,云雀拿起玉勺往口中送了一口,东宫内也有一座冰窖,这桂花冰饮是用刚取出的坚冰所制,碎碎的冰碴在玉勺弄进时发出沙沙声响,凉意扑面而来,犹如水花‘哗哗’而落兜头浇下。
云雀听到了水花声,滴答、淅沥、啪嗒、哗哗——
她红润唇瓣内含着一口碎冰,乌黑睫羽如风拂过,上下扇动,莹白眼皮颤颤几下,终于抬起,落在左侧山水屏风后的净室门前——
净室是木质隔扇门,遮蔽而通风。
袅袅青烟自雕镂四散而出,清冽的松针香与檀香相融,似两颗水珠在空中相撞,滴落在肌肉线条分明的宽背,顺着肩骨在冷白鼓动的肌肤滑落。
一点,一点,直至腰腹,再融入浴池之中。
云雀喉咙动了动,将口中已融化了的冰饮咽下,顺着咽喉直入胃部,凉凉的刺激着她的身体,她不禁想起了年少时的那个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