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不喜欢她伤害生命,阿容也不喜欢杀人。
用的是木棍并不仅仅是因为她没有找到一件趁手的刀,更是因为她不想杀人。
她最初学刀,不过是几岁时在角落里看着村里的同龄人们在扮演侠客的剧情,他们述说着自己的理想。
阿容望着说着自己未来将成为一个刀客的人,她不知道什么是理想,她只觉得他的眼睛亮亮的,很吸引人,很好看。
之后遇上了乱世狂刀,看到他刀里炙热怒放的情绪,以及有着与她类似的执着,却不同的表达,他的刀吸引了她。
理想是什么呢?阿容脑子里忽而想起一个问题,那是她从小到大从未弄明白的东西。
记忆里的时光总是充满温馨的。
小小的阿容望着温柔的娘亲问。
娘亲停下手中的针线,温柔地看向阿容,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
“理想啊……”娘亲的声音像窗外流淌的溪水,轻柔而温暖,“它就像一颗种子,种在人的心里。有的人,想让这颗种子开出最美丽的花,让路过的人都闻到芬芳;有的人,想让这颗种子长成参天大树,为疲惫的人遮风挡雨。”
阿容仰起头,看着母亲在烛光下柔和的侧脸:“那……娘亲的理想是什么?”
织娘的眼神飘向窗外无边的夜色,沉默了片刻,然后更紧地搂住了阿容。
“娘亲的理想,从前是看看外面的世界。但现在……”她低下头,用脸颊贴着阿容的额头,“娘亲的理想,就是看着容儿平平安安地长大,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就这样吗?”阿容有些困惑。这和她听到的那些行侠仗义、名扬天下的理想太不一样了。
“就这样。”织娘肯定地点头,眼中是沉淀了岁月的温柔与坚定,“容儿,你要记住,理想不一定要很大,很了不起。能够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能够平静地度过每一天,这本身就是很了不起的理想。”
阿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将脸埋进母亲带着阳光和皂角香气的怀里。那句话,连同那份温暖,一起沉入了她意识的最深处,被妥善地收藏起来。
几年后,在北域呼啸的寒风中,当阿容再次想起这个问题时,她挥刀的动作有了一瞬间极其微小的凝滞。
理想。
守护。
她看着手中那柄由陌生侠客赠予的铁刀,刀身映出她平静无波的脸。
那个执着于挑战她,却每次都被她一棍放倒的青年,在一次被她安置好后,醒来时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愤怒或羞愧。他只是瘸着腿,跑到她暂时栖身的破庙,将这把看起来品相不错的刀塞给她。
“我用的是剑!”他大声说,脸上还带着被她敲出来的青紫,“这刀是我从……呃,反正来历清白!我看你总用木棍,一个刀者,没有自己的刀像什么话!”
她记得自己当时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他被看得有些窘迫,抓了抓头发:“那个……我知道我打不过你。但我敬你是条汉子!不,敬你是位高手!这刀,就当是……学费!对,学费!让我看看真正的刀是什么样的!”
她最终收下了刀,记下了他的名字,罗山。
而他心满意足地走了,继续他屡败屡战的挑战。
这算……守护吗?
用一根不伤人的木棍,守护那些挑战者的生命。
用一次次的失败,守护那个青年对刀和高手纯粹的憧憬。
她不知道。
她只是继续挥刀。
在北域的寒风里,在无人的旷野中。
刀锋划破空气的声音,是她与这个世界最直接的对话。
体内的三重循环平稳运行,力量如温驯的江河在脉络中奔流。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器在缓慢而坚定地提升,逐渐能承载更多道的重量。
她走过被战火焚毁的村庄,默不作声地将盘踞的流寇敲晕,整齐地码放在村口。
她路过饥荒的城镇,将身上所有的干粮和银钱悄悄放在最破败的屋檐下。
她遇到被追杀的,奄奄一息的武者,用初步掌握的、融合了力量特质的内力为其稳住伤势,然后转身离开,仿佛从未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