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容最后望了一眼这片逐渐被暮色吞没的沙坪。
这里刚刚上演了极致的仇恨、复杂的道义、江湖的算计与个人的悲欢,但在她眼中,这更像是一场早已写好结局的,激烈而短暂的信息风暴。
风暴过后,能量消散,信息重组,一切重归平静,一种蕴含着新因果、新仇恨、新算计的“平静”。
她确认了一个早已通过无数信息推演出的结论:
在由恩怨情仇驱动的江湖逻辑里,纯粹往往比复杂更具破坏力,哪怕那纯粹是恨,而任何内在的冲突与犹疑,都可能成为这破坏力面前,最脆弱的阿喀琉斯之踵。
她转身,绿衣红袖在渐起的晚风中微微拂动,肩上的夜月振了振翅膀。
“走吧。”她对秦假仙说,声音平静无波。
“该落幕的,已经落幕了。该开始的,才刚刚开始。”
她指的是独眼龙未来的路,少爷刀空洞的余生,霹雳门未尽的冲突,还是素还真与谈无欲那盘永远下不完的棋?
或许都是。
她只是那个阅读风暴、记录轨迹、并平静走向下一个风暴眼的观察者。
几日后。
风,依旧是狂沙坪唯一的主人,它卷着前几日尚未散尽的血腥气与新落的沙尘,在剑藏玄孤峙的身影四周打着旋,发出呜咽般的低鸣。
坪外,万教先觉的人声如沸水般翻腾,素还真与谈无欲各据一方,虽未言语,目光却如无形的丝线,在风沙与人群间织就一张静默的网。
风云录、文武贯上的名人们陆续到场,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期待、算计与不安的气息。
“看,素还真和谈无欲都到了!”
“史艳文和欧阳世家还是没来……上次天下第一刀也是。”
“谈无欲说他们来了,只是我们看不见。”
“看不见?难道会隐身不成?”
议论声嗡嗡作响,像一群聚集在腐肉旁的蝇虫。秦假仙缩在人群稍外围,扯了扯身边绿衣人的袖子,压低声音:“容老板,这阵仗……比上次还邪乎。你说,欧阳世家的人真来了?藏哪儿了?”
阿容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视线缓缓扫过黑压压的人群,像无形的梳子梳理过杂乱的信息流。汗水、尘土、紧张的呼吸、压抑的敌意、暗藏的兵刃……无数细微的信号涌入她的感知,又迅速被归类、分析。
“来了。”她终于开口,声音平静无波,“不在人群中。”
“啊?那在哪儿?天上?地下?”秦假仙伸着脖子四下张望。
“在场里。”阿容的目光投向狂沙坪中央,那一片看似空旷、实则被无数道或明或暗的意念锁定的沙地。“他们的存在,已经作为一种预设条件,编织进了这场决斗的因果里。素还真和谈无欲都感觉到了,所以才会说来了。”
秦假仙似懂非懂,挠了挠头:“就是说……他们不用人到,事儿已经安排了?”
阿容微微颔首,不再多言。她的注意力更多集中在剑藏玄身上。这个被推上“天下第一剑”位置的年轻人,像一根被拉得太紧的弓弦,立在风沙中,看似静如磐石,实则周身萦绕着一股混杂了决绝、悲怆与孤注一掷的气息。那气息,与这片吞噬了帝王刀的土地隐隐共鸣。
时间在风声与议论声中流逝。突然,宇文天挟怒而至,打破僵局!
“剑藏玄,纳命来!”
怒吼与剑光同时撕裂空气,两道身影在空中悍然交错!只一瞬,快得大多数人来不及反应——
噗嗤!咔嚓!
宇文天头颅飞起,身躯轰然倒地,剑藏玄背对众人,踉跄一步,背上衣衫裂开,鲜血飙射!
“啊?!”
惊呼声如潮水般炸开。谈无欲眼神微凝,素还真眉头轻蹙。
“这……”秦假仙张大了嘴,“就……就完了?宇文天这么不经打?剑藏玄这赢得……也太惨了吧?”
场外议论蜂起,失望、鄙夷、怀疑的情绪弥漫开来。许多人开始觉得这场万众瞩目的决斗简直是个笑话,宇文天虚有其表,剑藏玄也不过是惨胜。
剑藏玄强忍伤痛,转身欲走。背影在风沙中显得格外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