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锈蚀的铜钱（第2页）

王先生猛地抬起头，混浊的眼里爆发出希冀与难以置信的光芒：“真……真的？不是我们家人自己疯了？不是我们的问题？”

“是外源性因素诱导并加剧了内在的情绪波动。”陈砚清用更接近科学的语言解释，同时也在巩固王先生的认知，“类似于病毒侵入人体，引发免疫系统和生理功能的紊乱。这枚铜钱就是‘病毒载体’，它找到并放大你们日常生活中本可以正常代谢的压力与疲劳。”

“那……那怎么办？把它扔了？烧了？”王先生急切地问，身体前倾，仿佛随时要扑过去抓起那枚铜钱扔掉。

林凡与陈砚清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无声地交换了完整的行动计划。

“我来执行‘净化程序’，清除铜钱上的印记。”林凡的意识指令简洁明确。

“我负责稳定‘宿主’，建立临时心灵屏障，隔离净化过程可能产生的微量‘精神反噬’。”陈砚清的回应同样精准。

“王先生，”陈砚清转向他，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引导力量，“现在，请看着我。不要去想铜钱，也不要再去回忆那些不愉快。只看着我的眼睛，然后，跟着我的节奏呼吸。”

他放缓语速，每一个字都带着奇异的安抚频率：“深吸一口气，缓慢地，用鼻子……感受空气充满你的胸腔……好，现在，用嘴巴，更缓慢地、均匀地呼出去……想象你正独自站在一个绝对安全、明亮、洁净的空间里，四周只有温暖的光……”

在王先生的眼神逐渐跟随引导，变得稍微聚焦，呼吸也略微平稳下来的那个瞬间——

林凡出手了。他的动作轻柔得不像攻击，食指指尖如同点水般，轻轻落在那枚锈蚀的铜钱之上。

意识，如手术刀般精准地刺入那片冰冷的、散发着“猜疑”与“厄运”频率的锈蚀领域。这一次，他的感性之力，完全在陈砚清提供的逻辑框架内被塑形、被引导。它不再是泛滥的洪水，而是被堤坝约束，被渠引导的灌溉之水。

“结构分析确认：印记核心锚点为‘联结断裂’与‘希望剥夺’。”陈砚清的思维如同最高效的辅助AI，将林凡感知到的模糊信息瞬间解析、量化，并提供最优解，“建议：调用‘家庭晚餐共处的温暖’记忆模块，针对性修复‘联结’；调用‘孩童蹒跚学步时百折不挠’记忆模块，注入对抗‘剥夺’的韧性。”

林凡心领神会。他在自身浩瀚的记忆库中，精准地调动起那些最平凡、却也最坚不可摧的“存在”之力——是深夜归家时，妻子在餐桌旁留着的那盏灯散发的橘色暖光；是孩子咿呀学语时，张开双臂扑过来那次毫无保留的拥抱；是年少时，父亲那沉默却始终如山的背影所承载的依靠……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瞬间，在他的引导下，汇聚成一道温暖而坚韧的涓流，不再漫无目的地冲刷，而是如同带着导航的修复粒子，精准地“点射”向铜钱上那些锈蚀的、代表着“虚无”法则的节点。

这不是蛮力的对抗与覆盖，而是用真实的、具体的、充满生命力的“存在”，去一点点填补、中和那片被人工制造出的“精神空洞”。

嗤……

空气中，似乎响起一阵极其微弱的、如同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般的声音，细不可闻。那枚铜钱上萦绕不散的阴冷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褪、瓦解。深暗的锈色虽然依旧，却失去了那种活物般的邪异质感，变回了死物的沉寂。

几乎在同一时间，跟随着陈砚清呼吸节奏的王先生，猛地打了个寒颤，随即，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主心骨，又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猛地松弛下来。他长长地、深深地吁出了一口气，这口气似乎带走了积郁在他胸中许久的所有浊物，连蜡黄的脸色都似乎透出了一丝微光。这是许久以来，他第一次感到呼吸是顺畅的，心脏是安稳地落在原处的。

林凡收回手指，指尖微微发凉，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但眼神清亮，呼吸平稳。这次高度协同的“精神手术”，精准、高效，对他自身的消耗远小于以往任何一次激烈的对抗。

“好了，”林凡对王先生露出一个带着疲惫，却真实放松的笑容，“这东西上面的‘不好的东西’，已经彻底清除了。你拿回去后，可以用干净的清水仔细洗净，然后放在南边的窗台下，让它好好晒几天太阳。以后，就当个普通的祖传古钱收着吧，它不会再影响你们分毫了。”

王先生呆愣了几秒，仿佛不敢相信噩梦就这样结束了。他看看林凡，又看看陈砚清，突然站起身，后退一步，竟是要屈膝跪下去！

“别！”林凡和陈砚清几乎同时出手，一左一右牢牢扶住了他。

“使不得！王先生，快起来！”林凡用力将他按回座位。

王先生嘴唇哆嗦着，眼泪终于滚落下来，不是之前的恐惧，而是巨大的释然与感激。他不再多说，只是用那方旧手帕，更加小心翼翼地将那枚如今已感觉截然不同的铜钱重新包好，紧紧捂在胸口，像是捧着失而复得的珍宝。他一步三回头地、千恩万谢地离开了文玩店，背影虽然依旧瘦削，却挺直了许多。

店门轻轻合拢，将那抹重新获得希望的背影关在门外。老旧的风铃轻轻晃动，发出几声零丁的脆响，复归于沉寂。

午后的阳光依旧暖暖地照着，店内的檀香依旧袅袅盘旋。

然而，茶桌旁的两人，脸上却不见丝毫轻松，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范围性的……精神污染？”林凡低声重复着这个令人心悸的概念，目光落在王先生之前坐过的位置，那杯他未曾动过的茶水，已然凉透，茶叶沉在杯底。

“而且，选择了古物作为载体。难以追溯，难以排查，易于传播，成本极低。”陈砚清接话，语气冰冷。他拿起笔记本，上面已经快速勾勒出一个初步的关系拓扑图，铜钱位于中心，延伸出无数指向未知的虚线。“这枚铜钱，仅仅是一个已经被发现的‘终端节点’。我们需要找到它的‘上游’——是谁，在什么时候，通过什么方式污染了它？以及更重要的……在这座城市，乃至更广的范围内，到底还潜伏着多少这样的‘沉默节点’？”

他们清晰地意识到，与“虚无之种”的战争形态，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从之前面对有形的、可定位的“布道者”和其引发的集中性事件，转变为要对抗一张无形的、弥漫性的、由无数微小“污染源”构成的黑暗网络。敌人不再站在对面，而是化作了空气中的尘埃。

林凡抬手揉了揉眉心，脸上又露出了那种熟悉的、带着深深无奈的苦笑，只是这次，苦笑中多了一丝锐利的锋芒：“看来，咱们这刚升级的‘合资公司’，业务范围得再次拓展了。是不是得考虑，弄个全市乃至更广域的‘精神舆情监测系统’？”

陈砚清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高速运行的扫描探头，冷静地开始进行风险评估与任务拆解：“同意。初步行动计划，我们要立即着手建立‘异常古物及精神污染事件’数据库，构建特征模型。然后全力回溯这枚铜钱过去一年的流通过程，尝试定位污染源。再评估主动侦测类似‘节点’的可行性方案。”他顿了顿，看向林凡，补充了最关键的一句，“工作量评估：将远超以往任何阶段。我们需要制定长期战略，而非战术应对。”

阳光悄然偏移，将窗格的影子拉长，缓缓爬过他们的身躯。世界的表象依旧平静，但他们都知道，脚下的基石已经松动，无形的战线正在无声无息地蔓延。

平静已被彻底打破。但这一次，他们心中没有迷茫，没有畏惧。他们拥有彼此补全的灵魂，拥有融合后蜕变的新生力量，更重要的，是他们此刻清晰地看到了对手的轮廓，以及自己必须前行的方向。

新的、更加隐秘而浩大的战斗，铃声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