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时与打了个喷嚏,温海松停下来,抽了张纸巾递给她,“感冒了?”
“鼻子有点痒,没事,继续。”
温海松道:“……说到哪了?哦,对,结合政策内参、权威评估意见还有老船厂的案例,咱们以保护性开发,打造文创空间相结合的一个项目,可以叫作‘明侨客厅’‘象外空间’什么的,直接把赵文瑞扣过来的‘破坏文脉’的帽子,变成‘创造性保护’。”
“唔。再突出一些美好前景,提升城市文化品位,激活区域带动就业什么的……这些你比我熟的了……最后附上……众信愿意先行一步,统筹开展前期环境的整治和规划设计,直接绕过贺振翱的人,给上面呈报。”
自荆华回到明侨,贺时与的胃口一直欠佳,章觅一周回来两三次,不在的时候就吩咐这边的管家安姐照顾她的肠胃,每天晚上安排厨师给她炖药膳汤。
这晚,贺时与便握着汤勺边吃晚饭边看橙冒险运营发来的报告。刘说首团中的一对情侣因为对营地的餐饮细节不满,为了补偿给客人,产生了意外运费等问题,当下需根据这种情况把旧的明细清单升级为动态需求的管理表。
饭吃了一半,贺时与便就此事跟橙冒险的运营总监开起视频会,会议刚结束,就接到韦宁的来电。
思忖跟许长龄关系密切后,似乎已冷落了韦宁好一阵。贺时与撑出十分谄媚的笑意接起电话,韦宁的声音听上去却不大对劲,像是刚哭过,贺时与怔了一怔,问道:“怎么了,怎么是这个声音?”
“感冒了。”韦宁清了清嗓子,“干嘛呢……”
“刚吃完饭,准备运动一下。怎么感冒了……干什么坏事了?”贺时与坏笑。
“去你的!我还没问你呢,你和那谁……怎样了?”
“什么?什么怎么样了……”贺时与装糊涂。
“她把头像换成黑色了,你肯定惹她了。”韦宁一言中的。
一想起许长龄,贺时与就感到五脏六腑都不自在,“‘尼垦丁’惹她了你问我干嘛……”
“无赖吧你就!”韦宁嗤嗤发笑。
“会笑,会笑就好,吓得我——以为你失恋了。”
“……我只是有点累。”韦宁轻呼一口气说。
在贺时与的印象当中,韦宁是那种精力十足永不疲倦的女人,大概真是出了什么事,“那……还上班吗?来我这儿休息休息?”
“你派机组来接我?”韦宁当真问她。
“你选时间。”
那晚韦宁在电话中说考虑一下,然而第二天中午,韦宁就发来了航班信息,“给你省钱了,谢谢我。”
“您这种厚脸皮的绝技令我受益良多,谢谢你。”贺时与回。
自从部分官媒与行业权威媒体在网上讨论传播“活化利用价值有限的建筑遗址”一话题,新的意见导向便随之诞生,风向也就自然变了。
许长龄听着平板里一再重复的新闻,木着脸预备把织了一半手套拆掉。拆了两圈,不禁想起那天贺时与牵着她的手说的话,她说,她很怕她妈妈……许长龄撕线的手慢下来——是的……那天,贺时与的确一连说了两次她很害怕她妈妈——许长龄倏地挺直脊背,她可能不是害怕陆烨,是害怕她妈妈!
扔下小半截手套,许长龄便要给韩敏筠发信息,方拾起手机,铃声就响起来——是贝珧。
自那次不欢而散,贝珧事后发来的道歉信息许长龄都是隔了两天才回复。
若不是两人有幼儿园的同窗之谊,彼此父母又都是相识,许长龄根本不愿意和贝珧这类人往来。
“喂——”
她至今关于幼儿园的深刻记忆里,就有贝珧为了争取芭蕾精英预备班的名额故意弄坏自己舞鞋的事,结果贝珧自己也没选上。
小学时她们在英语演讲比赛上遇见,为了这次的比赛她事先狠狠下了一番功夫。事实也是自己的语言更规范,内容更扎实,却以0。2分的评委喜好之差输给贝珧,赛后,贝珧还要在她背后跟一众同学朋友宣扬评委说许长龄的演讲太死板,缺乏激情。
虽然这次失败是许长龄成长记忆中的最后一次,但不可谓不深刻。
贝珧和她的聊天永远以“你爸爸”或“我爸爸”开头,虽然她爸爸的各方面总是差一点,但她攀比的热情常盛。
虽说不喜欢贝珧,许长龄却也谈不上讨厌。有时静下来一想,两人其实颇有近似之处,同病相怜,同样没有童年,没有安全感,所有的,只是众口一词的称赞,一柜子的奖杯奖状、书本卷子和丢下了自己扮演自己的孤独,如果没有她的追赶,这些年,自己不见得这样精勤。
“小龄龄——!在干嘛呐?”
贝珧的殷勤让许长龄有些防备。
“没干嘛。”
“还生气呐?哎呀是陆烨求的我!你知道我们两家关系的,我也不好拒绝啊,是有一点忽略了你的感受,Sorry……我也不是故意的……”
许长龄暗自好笑——你们两家的关系?从来只听说你爸爸巴结着陆正茂,也没听过陆家怎么提起你们家。
“有事说事,你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