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楚君叫她这模样刺得心中酸涩,挥挥手将周围人遣退了,牵住她的手,“好孩儿,我既将你带在身边,自不愿你委屈的,与我说这些作甚。”
“……别怕,别怕。”王楚君搂着家中骤遭变故的小娘子,带着她坐到席上,“我已说动了殿下,定不会叫你飘零孤苦。”
邓烛窝在她怀中,以巾拭泪,“……王妃,婢子还能去哪儿呢?”
“左不过是为人轻贱,为奴为妾,身不由己罢了。”
她虽哭得柔弱,却很清楚地意识到,江夏王府,并不能庇佑她许久。
“……”
王楚君亦是默然,她也清楚,朝中现在目光都在益州的战事上,没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强为邓祁出头──哪怕是江夏王府。
她一日为人婢妾,就折辱她一日。
“王妃……”她怕,怕极了。
且不论侍妾地位如何,她着实难以想象,自己忽得成了一不知年纪的男子的姬妾,要日日觑着他人脸色过活。
“不该叫王妃为婢子的事情忧心,王妃身怀六甲,是婢子……”
“好了好了,不说了,不说了,昂?”
王楚君取出帕子,替她拭泪,“这不是还有日子么,你且先在江夏王府住着,我替你能拖一日是一日。”
“王妃这儿是怎么了,把人都遣下去,一路来,连个侍候传话的人都不曾有。”
邓烛自王楚君怀中挣出,‘腾’地站起,怯怯地朝萧佑行礼,“婢女见过殿下。”
“嗯──”
萧佑懒懒地应了一声,示意王楚君无须同他行礼后,负手而立,“恰好你在,我也不避着说了。”
“我已托人传信江夏太守陆泾,将她养在他家,他夫妇二人托人来传话,已经答应了。”
王楚君一愣,“她与陆泾作妾室?”
“胡闹,自是给陆纮。”
王楚君千言万语卡在喉头,“……陆纮?他夫妇二人怎会应了?”
“我说为他昔年被同僚参奏的那句‘与少姝出入同游’遮羞,他也不愿应,最后松口说给柿奴。”萧佑见王楚君面露忧色,叹了口气,还是坐下来宽慰她: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柿奴,柿奴虽然有腿疾──”
萧佑话说到一半,想了想,还是压低了声音,附在王楚君耳边说:“他应了待来日平反,认她做义女,重新寻个好人家,眼下不过权宜之计。”
“可倘若那陆家硬要含光作妾,届时出尔反尔,那如何得了?”
身为女儿家,王楚君不免想到最坏的结果。
“那你说,怎么办?将她养在江夏王府?眼皮子底下?”
萧佑苦笑,“我不心疼么,可这事陆泾能做,我不能做,你该知道──”
“你要回建康上任,不能出差错。”王楚君敛眉,幽幽叹气,不由得埋怨道:“你总是这样。”
“那你说,你说我该怎样?我自己纳了她,然后好叫庐陵王把我视作眼中钉肉中刺?”萧佑没好气地比划道:“萧锵那小子,心眼子比你们女人家绣花的针眼都小。”
“来日到建康,我能有好果子吃吗?”
王楚君不言语了。
她歉然地望向邓烛,着实,她已然尽力了。
邓烛强撑起一丝笑意,摇了摇头,不愿她为难。
“……多少,让妾身留她到殿下赴任建康那时吧,将年节给过了。”
萧佑定的是二月初赴建康上任,眼下还有四个月。
萧佑瞥了一眼戚戚然的邓烛,又看了看王楚君,终是应了:“……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