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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进一步（第1页）

八月的康科德，天气热得如同一个巨大的蒸笼。阳光炙烤着大地，连知了的叫声都显得有气无力。仅仅是上午，塞莱斯特就已经冲了两次凉。虽然一个清凉咒或者清理咒就能解决所有问题，但她近来却更喜欢水流的真实触感，觉得更能驱散夏日的黏腻。相比之下，冬天她则更偏爱魔法——毕竟厚重的衣物穿脱起来实在太麻烦了。

此刻，她刚沐浴完毕，穿着一身轻薄的浅色亚麻睡衣，慵懒地斜倚在客厅的丝绒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本关于植物分布与辨认的专著。整个宅邸在魔法的作用下纤尘不染、井井有条，无需她辛苦打扫。马奇姐妹们一直以为这位独居的邻居格外勤快，才能将这么大的房子打理得如此舒适洁净，塞莱斯特也从未点破。

午后的困倦阵阵袭来，书上的字迹开始变得模糊。就在塞莱斯特感觉眼皮快要合上的时候，一阵急促而响亮的敲门声将她惊醒。

“塞莱斯特！塞莱斯特！”

是乔的声音，充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兴奋和激动。

塞莱斯特揉了揉眉心，放下书，起身走去开门。门刚拉开一条缝，一个身影就带着热风和汗意扑了进来，差点撞进她怀里。

“塞莱斯特！你看！你看这个！”乔挥舞着手中一张皱巴巴的报纸，脸颊兴奋涨得通红，“登了！我的故事登出来了！就在《展翅鹰》报上！你看，我的名字——乔·马奇！”

她激动得语无伦次，直到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塞莱斯特的装扮——宽松的睡衣，微湿的鬓角，一副刚从休憩中被惊扰的居家模样。乔的脸瞬间更红了，有些手足无措地后退了半步：“呃……抱歉，塞莱斯特，我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

“没关系，乔。”塞莱斯特微微一笑，被她的喜悦所感染，睡意也消散了大半，“这是天大的好消息，恭喜你。”她由衷地说道，侧身让乔进来，“快进来坐下说，外面太热了。”

乔跟着走进凉爽的客厅，依旧难掩兴奋，叽叽喳喳地复述着她是如何在今天的报纸上发现了自己的故事，如何尖叫着引来全家人的围观，梅格如何为她骄傲，贝思如何开心地亲吻她，艾米如何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她。

“然后我就想来告诉你！”乔强调着，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塞莱斯特，“如果不是你鼓励我，我可能永远都没勇气把稿子投出去！”

塞莱斯特给她倒了一杯冰镇的柠檬水，看着她咕咚咕咚喝下去，才开口说道：“这是你凭借自己的才华和勇气赢得的，乔。”她顿了顿，“那么，我们新晋的作家小姐，想要什么奖励来庆祝这值得纪念的一天？”

乔放下杯子，脸上兴奋的红晕稍稍褪去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期待和忐忑的认真。她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问出了一个藏在心里很久的疑问：“塞莱斯特……我，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当然。”

“就是……那个‘匹克威克邮局’……你……你是不是从来没有用过？”乔的声音越说越小，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我往里面放过很多东西……小纸条，好看的石子，压干的花……可是，我从来没有在里面找到过任何你放的东西。你是不是……觉得这个游戏很幼稚，或者……不屑一顾？”

塞莱斯特愣住了。

邮箱？她几乎已经完全忘记了这件事的存在！自从拥有了钥匙，她确实一次也没有去查看过属于她的那个格子。这并非出于轻视或觉得幼稚，对于一个实际心理年龄远比外表成熟，并且习惯了高效直接沟通方式（无论是口头还是魔法）的女巫来说，这种“慢悠悠”的、带着童趣的通信方式，确实很容易被忽略。她下意识地认为，几家住得如此之近，有任何事情直接见面或派人说一声就好，完全没想起来还需要通过那个小邮箱传递什么。

看着乔那双带着紧张和一丝受伤的眼眸，塞莱斯特心中涌起一阵歉疚。“不，乔，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她连忙解释道，“我很喜欢这个邮箱的主意，这非常有趣。只是……这是我的疏忽。我习惯了直接交流，下意识地忘记了要去查看和使用它。非常抱歉，让你产生了这样的误解。”

她顿了顿，决定坦诚一部分原因。“而且，或许也因为我比你年长不少，有时候会想不起来这些……嗯，妙趣横生的小细节。”

“年长不少？”乔的注意力果然被这个词吸引了，她眨了眨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塞莱斯特那张精致得看不出年龄的脸庞，“你……你多大？我一直以为你和梅格差不多大呢！”她一直以为塞莱斯特顶多比她大上一两岁，毕竟她看起来那么年轻。

问女士年龄固然失礼，但话已出口，塞莱斯特看着乔好奇又直率的目光，觉得隐瞒反而显得刻意，便坦然回答：“我今年二十七岁。”

“二十七？！”乔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眼睛瞪得溜圆，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我的天！你竟然比梅格大了整整十岁！比我大了十一岁！这完全看不出来！”她震惊地上下打量着塞莱斯特，仿佛想从她身上找出二十七岁应有的“成熟”痕迹，却一无所获。

塞莱斯特的内心倒是相当淡定：按照巫师的平均寿命和成长周期来看，二十七岁确实非常年轻，换算成普通人的心理年龄，和乔的差距远没有数字显示的那么大。何况，她才毕业一年吧……但这话她自然不会说出口。

乔的震惊持续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转化为一种奇异的恍然。难怪塞莱斯特懂得那么多她闻所未闻的知识，拥有那样沉稳淡定的气度，看待问题的角度也总是如此透彻……原来她比自己年长了这么多！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乔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可能不太礼貌，赶紧解释：“我只是太惊讶了！你看起来……呃，非常年轻！”她搜肠刮肚地想找些赞美的话，却觉得说什么都显得有些苍白。

塞莱斯特看着她慌乱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故意说道：“怎么，知道了我的真实年龄，会不会觉得我是个老古板，要和我保持距离了？”

“怎么可能！”乔立刻大声反驳，脑袋摇得像拨浪鼓，“绝对不可能！年龄算什么！我反而……反而担心你会觉得我太小，太幼稚，不愿意和我多说话呢！”她急切地表明心迹，生怕塞莱斯特因此而生分。

看到她这样的反应，塞莱斯特放下心来，“怎么会？你的思想和勇气，远比许多成年人都要出色。”

气氛重新变得轻松。乔的好奇心又冒了出来：“那……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我好像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七月。”塞莱斯特回答，“已经过去了。”

“啊！已经过了！”乔懊恼地叫了一声，像是错过了什么天大的事情，“我竟然不知道！都没有给你准备礼物！”但随即，她又高兴起来，“不过没关系，我知道你的年龄和生日了！这感觉……好像更了解你了！”

她在塞莱斯特家待到很晚，两人聊写作，聊未来，聊心得，聊战争，直到汉娜来找人了，乔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临走前，塞莱斯特特意换好衣服，和乔一起去了一趟那个小小的“匹克威克邮局”。打开属于她的那个格子，里面果然塞得满满当当——大多是乔放的各种小玩意儿，甚至还有一小包用油纸仔细包好的、乔自己烤的（虽然有点焦糊的）小饼干。

看着这些东西，塞莱斯特再次为自己的疏忽感到歉意。而乔则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小声说：“……你不要嫌弃就好。”

“我很喜欢，”塞莱斯特认真地说，将那些小物件仔细地收好，“每一样都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