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之事,不必多想。”萧令珩的声音在车厢昏暗的光线里,显得有些缥缈,“你的脸是你的,谁也复制不了。你的路,也只能你自己走。”
她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淡淡道:
“回去歇着吧。”
苏云絮怔了怔,行礼退下。
走在回栖霞阁的路上,秋风卷着落叶,扑簌簌打在她身上。
今日见到的,何止是一个与自己容貌相似的舞姬?
她见到的是这京城权贵圈层里,冰冷而精密的算计;是北疆烽火如何与朝堂阴谋勾连;是她这张脸背后,可能牵扯的无数暗线与杀机。
也见到了萧令珩是如何在这重重罗网中,冷静地拆解、应对、落子。
回到栖霞阁,柳芽儿迎上来,见她脸色苍白,吓了一跳:“姑娘,您怎么了?可是宴上不顺?”
苏云絮摇摇头,疲惫地坐下:“没事。备水吧,我想沐浴。”
浸入温热的水中,她才觉得自己僵硬的身体稍稍舒缓。她闭上眼,脑中却依旧纷乱。
那个舞姬的眼睛……那双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却蒙着尘埃与驯顺的眼睛……
如果她没有遇到萧令珩,如果她当初真的被李员外送给通判,或是流落他处,是否也会变成那样?一张相似的脸,被当作礼物或诱饵,送入某个权贵府邸,跳着取悦别人的舞蹈,不知明日身在何方?
不。
她猛地睁开眼,水花四溅。
她不要那样。
萧令珩说得对,她的路,只能她自己走。
她要看清这盘棋。
要弄明白自己身上到底有多少印记,多少牵扯。
要在这玉阶囚笼里,杀出一条属于她自己的生路——哪怕这条路,注定要踏过荆棘,染上血色。
浴毕,她换上干净的寝衣,坐到书案前。
翻开那本“账册”,她提笔,在空白页上写下今日的日期。
然后,她开始记录:
“靖安侯府赏菊宴。侯夫人态度暧昧,似有示好之意,亦存试探之心。其女林舒,骄纵浅薄,不足为虑,然其背后或有人指点……”
写到那个舞姬时,她笔尖悬停良久。
最终落笔:
“见一舞姬,容貌与我有五六分似。殿下言,乃乌维所遣‘诱饵’之一,经睿王府送入侯府。此女眼眸尚有灵光,未全驯服,然处境堪怜。侯府令其露面,意在向殿下示诚,亦在敲打于我。”
写到这里,她顿了顿,在旁边补上一行小字:
“皮囊相似,命运或殊。今日见我者,或亦见其影。然我非她,她亦非我。殿下所言‘路需自走’,当谨记。”
写完,她放下笔,看着纸上的墨迹。
窗外夜色如墨,远处听涛阁的灯火,依旧亮着。
苏云絮吹熄了灯,躺到床上。
黑暗中,她睁着眼,许久,轻轻吐出一口气。
今日见到的“镜中人”,或许是个警告,或许是个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