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继续说:“阿福去看鱼,不小心滑进了池塘。侍从把他救上来时,他已经出气多进气少。当晚他发了高热,没有再醒来了。”
薛时依对生死还看不明白,一场急病夺去一个人的性命,她见了觉得很害怕。
罗子忆皱了皱眉,虽然吃惊,但不是很意外。冬日池水冰寒蚀骨,孩童若跌进塘中,就算性命无忧也得大病一场。
现在烧着他心的是另一件事。
“为什么季嬷嬷要怪你?”
薛时依清亮的眸里蓄起泪水,“季嬷嬷说,是我让阿福等在水榭,最后出了事。”
“书屋里不是有侍女吗,她们怎么说?”
“侍女说,阿福确实告诉了我,他会在水榭等我,我也没说不去。”
“季嬷嬷还说,阿福夹袄上的墨是我泼的,说我欺负阿福,”薛时依回忆这些事时,神情里是茫然与哀伤,“她跪在爹面前哭,说相信我是不小心忘了与阿福的约。”
她哽咽,“有侍女和嬷嬷在,爹和哥哥也不信我了。”
其实,薛父和薛雍阳不觉得阿福是薛时依害死的,最该责罚的是没看顾好阿福的侍从。
但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薛时依跟此事有无法澄清的微妙瓜葛,如果她欺凌伴读的流言散播出去,会被有心人做文章。即使心疼,他们也必须责罚她。
昨日,薛时依在祠堂跪完后,出来碰见从书院回来的薛雍阳。他看见她边走边揉膝盖,便去把她抱起来。
薛时依窝在他怀里,说哥哥,我不想跪祠堂了。
薛雍阳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开口:“时依,做错了事,必须要负起责任。”
她慢慢松开抱着薛雍阳脖子的手,从他怀里下来,她眼睛里有一点泪水,低着头不让他看。
夜风很安静,吹拂过小女郎桃粉色的发带。
薛时依说哥哥,我知道了。
听完这些,罗子忆怒火中烧,连脖颈都泛起红。
一个稚童,如何对抗一群心怀鬼胎的大人?
如果他不是早知道季嬷嬷和阿福不对劲,那么在有侍女作证诡辩的情况下,他也不敢完全相信薛时依的话。毕竟她只是个不满总角的小女郎,正是懵懂无知,不敢担当的年纪。
“子忆哥哥,阿福的死真的跟我有关吗?”
薛时依见他一直不说话,怯生生地问,这些时日里,她还是觉得自己没有错。
“当然没关系!你是被冤枉的。”
罗子忆咬牙切齿,“今日我同你一道回府,我定要讨个公道。”
他拍拍她的背,“时依,你到马车上等我,我收拾一下,我们马上就走。”
薛时依重重应下,抹了泪水,往学堂外走去。
她在书院门口碰见在怒气冲冲的季嬷嬷,对方见了她,一把将她拽过去,用了很大的劲儿。
“女郎,你又不听管教了,是吗?”
薛时依对上她怒目圆睁的眼睛,却不再有之前的心烦。
出了事后,薛父本来给了季嬷嬷一大笔银钱,并打算将她送回老家。但季嬷嬷不肯,表示还愿意继续照料薛时依,她在薛府里侍奉多年,不想失去根基。
她刚死了孙儿,薛父不希望她出去闹大这件事,于是暂且同意下来。
那日以后,薛时依一见到季嬷嬷,就忍不住躁郁。
但此刻,她说:“季嬷嬷,阿福的死跟我没关系。”
“你肯定清楚这一点,你等着,你会得到报应的。”
白鹭书院坐落的坊市较为热闹,长街十里连市井,来往有宝马香车,行人络绎不绝。有旁经的人听到小女郎的话,不明所以地侧头看过来。
季嬷嬷凝视着薛时依,僵硬地扯出笑容,“嬷嬷不明白女郎的意思。”
“你明白,”薛时依强调,一字一句地开口,“你知道阿福贪吃贪玩,他落水是咎由自取,你却告诉爹,是我让他在水榭等我。”
“你故意冤枉我。”
“我想清楚了,我不会再跪祠堂,也不会让你继续留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