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叠雪白纸笺如蝶纷飞,绕着顾焕翩翩起舞。她伸手擒住一张,反复端详:“空白的?”
婢女俏皮眨眼:“王爷让您写给他呢!这些纸写完后会自行飞回王府。”
顾焕撇嘴,与侍女笑闹着将纸笺收回盒中。两人相携踏上暖榻,合拢窗扉。顾焕低声:“小气至极,连句酸诗都舍不得写。”
青萍掩口笑道:“他若真写了,奴婢才不敢拿来污小姐的眼呢。”
“知我者,青萍也!”顾焕感动地握住她的手。随即迫不及待地催促,“快看看还有什么好东西?”
旁观的牧决观忍不住轻笑:“小姑娘长大了。”
顾危白他一眼:“按年岁算,她都能当你祖母了,少在这儿充长辈。”
牧决观用肩轻撞顾危,兴致勃勃地看着两个姑娘对一盏会唱歌的琉璃灯惊呼连连:“以你哥哥的权势,她嫁的这位王爷应当不是寻常人物吧?”
“异姓王,三十三岁殁了。”顾危语气平淡,“我妹妹向新帝投诚,才保下这个虚名安度余生。”
牧决观笑容僵在脸上。
顾危望着窗内欢颜,眼神复杂:“她从来都不喜欢他。”
牧决观喉结滚动,将已到唇边的疑问咽了回去——在这世道,顾家虽出了位官场新贵,但终究根基尚浅。这桩婚事,怕是……
“赐婚?”他轻声问。
顾危默认。雪花落在他睫毛上,化作一点湿痕:“若她六岁时遇上的是御霄宗……本该是你师姐的。”
牧决观胸口发闷。他看着十里红妆将少女送进深宅大院。若命运稍作垂怜,她本可成为仗剑天涯的女侠。
时光在顾焕身上加速流淌。她对王府诸事兴致缺缺,而年长两岁的丈夫事事唯母命是从,更令她厌烦。
直到某个画面定格——丈夫纳妾那日,她意外自己未觉愤怒。想起一生忠于续弦妻子的父亲,想起待她亲厚的长兄,她忽然觉得脖颈上的枷锁松动了。
真好。她抚着胸口长舒一口气,不必再夜夜提防他推门而入。
可惜安宁短暂。年节时分,她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虽不认那个薄情男子为家人,但她轻轻抚着小腹,眼中泛起温柔的光:这会是我的家人。
牧决观猛地拍向顾危肩膀,咬牙切齿:“那老妖婆为何处处刁难你妹妹!”
“说什么浑话!”顾危冷笑,“她盼着多子多福:一个送进灵域,一个继承爵位,真是……令人作呕。”
这种将人视为工具的算计,顾焕早在出嫁前便已察觉。强烈的屈辱感让她始终抗拒着这座牢笼。
长子出生后,顾焕刻意让孩子远离父系家族。老王妃为此勃然发作:“你要让他继承爵位,还是送去灵域?”
顾焕强压怒火:“他才两岁!为何不能让他自己选择?”
老王妃用那种惯常的、轻蔑的眼神打量她,忽然嗤笑:“他不需要无能的母亲。明日把孩子送来我院里。”
“痴心妄想!”顾焕顶着森冷目光,抱着孩子昂首离去。当夜王爷果然前来兴师问罪。
积压的怨愤在此刻爆发。顾焕反唇相讥:“难道你希望儿子长大后变成你这般模样?”
瓷盏在脚边炸裂,男人怒不可遏:“你看不起我?”
“妾身实在找不出您值得敬佩之处。”她冷笑,“若你敢让人抱走我的孩子,我不保证会对你亲爱的母妃做出什么。”
王爷悚然:“你威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