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黎岘说:“是不容易。不过,要干革命就得不怕困难,我相信在毛主席和党的领导下,困难会一个接一个的被克服,矿山会恢复起来,而且将来会大大发展。”
焦昆觉得唐黎岘沉着老练,刚才的这几句话也说得坚强有力,给了他很大的鼓舞。这时唐黎岘两眼正冲着窗户望着矿山沉思;他也禁不住向外望望。矿山横在眼前,望不到山顶,只能看见山脚下那一片废墟。他怕扰乱唐矿长的心绪,不再说话,只是悄悄在一旁陪伴。
沉默了一会儿,唐黎岘转过身来说:“在毛主席的英明领导下,我们的党是在艰苦斗争中壮大起来的。自从建党以来,经历了多少困难,但困难没有阻碍住革命。在与困难斗争中,党一天天地成长壮大起来。过去,我们能在极端困难的情况下,战胜国民党几次‘围剿’,战胜了日本帝国主义,在解放战争中取得了伟大胜利,取得了绝对主动权,蒋介石的末日快到了。现在,我们也能在一片废墟上,建设起自己的矿山和工厂。”
焦昆怀着尊敬的心情瞧着他,暗想这位矿长一定是个久经锻炼的老干部。
唐黎岘家住在安源,在煤矿里当过童工。父亲是安源煤矿的老矿工,因为参加革命活动被敌人杀害。唐黎岘跟舅舅离开家乡到了武汉,后来听说参加了红军的叔叔在陕北,便去找叔叔。叔叔没找到,他就参了军。他在抗日前线跟日本鬼子打了几年仗,从一九四一年转业到地方。先当盐场的场长,后又做县委书记,到矿山以前是地委组织部长。总之,他参加革命已经十一年了。在这十一年的革命生活中,他经历过许多艰险,遇到过许多困难,而困难一个接一个都克服了,使他受到了锻炼,遇到任何困难都那么沉着老练。
唐黎岘继续说:“搞工业建设可能会比跟敌人作战更困难些。但是既然这一艰巨任务已经摆在我们面前,我们就不能示弱,要勇敢承担,决不能回避。老焦,你说是吧?”
焦昆赞同地点点头,说:“对!”
唐黎岘跟薛辉交换一下眼光,喝了几口水,向焦昆说:“矿山的问题很多,困难很大,想一下子把什么问题都解决,是不可能的。你的意见很对,首先要搞些粮食,让矿工们有饭吃,有了人就有一切。”
焦昆更加感到莫名其妙,唐矿长怎么会知道自己的想法呢?便问:“唐矿长,你这是听谁说的?”
“俞立平,俞区长。”唐黎岘微笑着说,“我来这里先跟他谈了一阵,他向我推荐说:你去找焦副营长去吧,他过去在这里呆过,对矿山很熟悉,又很热心,他会帮助你解决一些问题的。”
唐黎岘又告诉焦昆说:“俞立平已经行动起来了,组织了一个工作组,拿着县里的介绍信,到附近农村搞粮食去了。”
在交谈中,焦昆向唐黎岘谈了自己的想法。他仍然认为应该首先搞些粮食,解决工人的生活问题。护矿队可扩大,由现在的二十来人扩大到百八十人,并且对原有的护矿队进行一番清洗。他向唐黎岘介绍说,队长周彪是个坏家伙,要选最有威信的老矿工担任队长。还建议矿山要搞自己的武装,并扩大区中队,一旦解放军调走,好保护矿山,打击金大马棒匪徒的破坏。
唐黎岘对焦昆的意见很重视,全部都记在本子上。现在他更加喜欢焦昆,决心要把他留在矿山。当焦昆讲完,他说:“你这些意见都很好,谢谢你!老焦,你对矿山这么熟,矿山很需要你这样的干部,若是把你调来,我想你不会反对吧?”
焦昆闪地站起来,说:“这我可不同意,你快打消这个念头吧!我不能离开队伍,不能放下枪杆子,我决心在前线战斗,解放全中国。现在,正打辽西战役,没参加上我觉得怪可惜的,手急得发痒。解放战争已经到了决定性阶段,让我在这时候放下枪杆子,不行,无论如何也不行!”他有些激动,连连摇头。
唐黎岘平静地说:“老焦,你不要激动,咱们平静地讨论讨论嘛。你的心情我很理解,你的精神可嘉,可是你也应该看到,工业建设也很重要,工业也是为战争服务的啊。再说参加工业建设战线,并不比参加军事战斗轻松,在某些方面还要困难得多,同样需要有勇气,需要有顽强的革命精神。”
焦昆忽然明白,怪不得唐矿长开头发了一大套议论,原来是讲给他听的。他还是毫不含糊地说:“现在谈工业建设,为时过早。蒋介石还坐在南京,他手下还有几百万军队,军事斗争是压倒一切的任务,一切在于掌握政权。”
唐黎岘说:“你说得很对,当前的主要任务还是军事斗争。可是这里是大后方,谈工业建设不是为时过早,而是应该提到主要议程上来。毛主席在《论联合政府》里说:‘在新民主主义的政治条件获得之后,中国人民及其政府必须采取切实的步骤,在若干年内逐步地建立重工业和轻工业,使中国由农业国变为工业国。’现在离全国解放的日子不会太远了,全国一解放,工业建设就会成为首要任务,我们要做个先锋!”
焦昆固执地摇摇头说:“唐矿长,请你不要在我的身上费心思了,等到全国解放再调我来矿山吧!”
这时,外边吹起军号,连队集合起来去操练。焦昆借这个机会,说了声“你们坐着吧”,迈步走了出去。
唐黎岘对焦昆并不生气,倒很喜爱焦昆的倔强劲。一个身经百战的军人,热爱自己的岗位,是可以理解的。他见焦昆走远了,回头一面写信,一面向薛辉说:“我写封信,你马上回公司去见刘经理,请他尽快跟军区联系,一定要把焦昆调来。”
薛辉揣起信,向唐黎岘敬个礼,转身就往外跑。
屋子里只留下唐黎岘一人,端起水碗喝水。他感到一切都是陌生的,自己来接收矿山,有什么可接收的呢?就是这么个破烂摊子。自己两手空空,光杆司令一个。在多年的革命斗争生活里,遇到过不少像这样的情况,但今天同过去独自去开辟游击区的情况大不相同。现在的工作改变了,一切都得重新学起。他喝完了水,走出屋子,向山麓的一片破房子走去。
走到一所房子前,他看见门口挂着一块牌子,上写:孤鹰岭矿护矿大队部。门前坐着一个四十来岁的人,手里拿根木棒,胳膊上戴着护矿队员的白袖标,认真地守护在那里。他看见唐黎岘要往里走,站起来拦住问:“你是干什么的?”
唐黎岘打量了他一眼,说:“我是矿里的人。”
那人怀疑地打量唐黎岘一眼,伸出手来说:“拿来!”
唐黎岘不晓得他要什么,问:“你要什么?”
“袖标!”
唐黎岘说:“我没有。”
“没有你就走开吧!”那人重新在小凳上坐下,木棒横在膝上。
唐黎岘知道这人是大队部的门岗,心里很气愤,暗在心里说:“好大的衙门,还专放个门岗,这种威风该结束了。现在要让他们干点正经事啦。”看来不报名是不行了,只得说:“我是新来的矿长,要找你们大队长。”
守门人听说是矿长,闪地站起来,惊讶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