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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收复庐州城(第2页)

李鸿章话里意思,无非想将五营新老团勇合到一处,统归自己管带。福济觉得未尝不可,表示同意。李鸿章准备离去,福济又叫住他道:“请少荃代拟折子,参袁甲三一本。”

袁甲三没错在哪里,参也没法参。李鸿章忽捧住肚子,缩到地上,嘴里哎哟哎哟叫唤起来。福济吓一跳,关切道:“少荃怎么啦?”李鸿章满脸痛苦道:“这阵子在外募勇劝饷,风餐露宿,不小心着了凉,又喝多生水,弄坏了肚子。”福济说:“快回屋歇着吧,我叫人给你弄点药去。”叫来亲兵,将李鸿章扶走。

不让代拟奏折,肚子不疼,有这么巧吗?福济想起李鸿章与袁甲三两人有旧,让他拟折参劾老友,也勉为其难,只好自己动笔。也不说袁甲三不肯协攻庐州,只说他自视清高,固执己见,不愿会衔,一味株守临淮,粉饰军情,擅截饷银,冒销肥己。折子派发前,又誊抄一份,寄给和春。和春明白福济用意,也给皇上递上一折,理由差不多。

知道福和两人不会放过袁甲三,李鸿章悄悄派刘斗斋赶往临淮关,口头告知袁甲三实情,看还有无挽回余地。袁甲三太清楚咸丰心理,总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如今福和两大满员齐参自己,必然凶多吉少。只不甘愿离皖后,苦心经营两年多的皖北重回捻军手里,趁圣旨未到之前,赶紧布防,加固各关口守备。袁甲三心想,如果福和懂点常识,就知这于攻打庐州没有坏处,仍会继续维持皖北防务。

福和两人折子送达北京后,咸丰见是参劾袁甲三的,信以为真,罢去其兵部侍郎,批转都察院严查。袁甲三早有准备,二话不说,卷铺盖走人,乖乖回京受罚。福济如愿以偿,背后偷着乐。乐够了,才带领李鸿章,赶往临淮,接收袁甲三所留团勇。团练营里却只有一万多人马,另有两万多团勇已布置在各处关口,以防豫鲁捻军南侵。

明知头上帽子不保,袁甲三还精心布防皖北,让李鸿章顿生敬重。敬重之余,又难免暗自感伤。袁甲三忠心可鉴,却反遭排挤,被同僚视为眼中钉,肉中刺,非拔掉不可。同行嫉妒也就罢了,咸丰也不问青红皂白,一味偏听满员一面之词,一道圣旨把袁甲三开掉,实在令人寒心。李鸿章也是汉员,袁甲三如此下场,难免让人兔死狐悲。

福济不想放过两万兵力,准备撤掉关防,调往庐州战场。这实非明智之举,李鸿章忙劝道:“学生觉得攻打庐州,也不多在这两万团勇。”福济道:“两万团勇可不是小数字。庐州城高池深,长毛严防死守,咱不多些兵力,如何攻得下来?”李鸿章道:“福老师可否想过,官军攻打庐州时,豫鲁捻匪趁机入皖,接应长毛,咱们腹背受敌,会是啥后果?”福济说:“豫鲁捻匪难道神通如此广大,想入皖就入皖?他们身上长着翅膀不成?”

这已有些蛮不讲理。李鸿章不好与福济争执。可眼睁睁看着皖北良好局面毁于一旦,又觉可惜,何况也不利于庐州战场。李鸿章继续道:“据学生了解,袁甲三两万团勇,不是他亲自招募的,就是一手**出来的,唯其命是从,别人不大指挥得动。尤其各营管带,更是绝对忠于袁甲三,袁甲三把他们安在哪儿,就钉子样在哪儿死死钉住,谁也别想拔开。”

福济将信将疑,说:“袁甲三还有此等能耐,人已走,威仍在?”李鸿章说:“其实也没啥奇怪的,与兵源不无关系。这两万团勇主要来自豫东和皖北,是本着保卫家乡父老的愿望,才归集到袁甲三麾下的,如今福老师想把这些人调走,让豫东和皖北重回捻匪铁蹄之下,他们肯定不会服从,即使强逼南下皖中,也不会卖命打仗,弄不好还可能哗变,坏咱大事。”

福济权衡再三,最后听信李鸿章,留下两万关防将士,只带走宿州团练营里一万团勇。

回到明光镇,福济让李鸿章安顿好这一万团勇,又把他叫到签押房,商量攻打庐州计策。初步方案出来后,形成文字,派人送到已进驻皖西六安城内的和春,请他过目修订,形成统一意见后,再付诸实施。

等待和春意见的日子里,李鸿章并没闲着,天天跑镇外训练场,操练团勇,为庐州战役做前期准备。直至夕阳西下,离开训练场,打马回镇。经过一家伙铺,一阵酒香扑鼻而至,李鸿章不觉噏动鼻翼,发起馋来。干脆下马入铺,点两道菜,要一壶酒,自斟自酌起来。

正有滋有味喝着酒,门外进来几个人,说话声音还有些耳熟。抬头一瞧,来者不是别人,竟是赵畇一家。李鸿章不由得站起身来,隔着两张桌子,喊了一声赵大人。赵畇别过脑袋,见是李鸿章,也一脸惊喜。李鸿章招呼店家再加几道菜,添两壶酒,挪开板凳,把赵家人请到自己桌前,对赵畇道:“庐州城外一别,倏忽已历两年,想不到在此偏僻小镇意外重逢,看来缘分未尽哪。”赵畇笑道:“有缘总会走到一起。还是少荃出息,短短两年时间,已自六品升至五品知府衔,不像俺姓赵的,东奔西逃,一事无成。”

李鸿章叹道:“这五品知府衔有何意义呢?不过空衔一个,无职无权,唯有跑腿卖命的份。”赵畇道:“现在看去是空衔,待打下长毛,天下太平,朝廷自会给你安排要职。富贵险中求,少荃在翰林院一待数年,才弄个七品协修,若非南下剿匪,长进哪有这么快?”

说话间,店家端上新添酒菜,李鸿章起身举杯,敬赵畇一家。他乡遇故知,话也就多,李鸿章道:“赵大人没想到会在明光镇碰上鸿章吧?”赵畇说:“袁大人驻守临淮关时,我就知你到了明光镇。”李鸿章诧异道:“赵大人去临淮关会过袁大人?”赵畇道:“正是袁大人卸任前告诉我,福济把巡抚衙署搬到明光镇后,又奏准皇上,将你调来练勇,准备攻打庐州。”李鸿章说:“你们几时去的临淮关?”

赵畇这才告诉李鸿章,带着家人离开磨店后,本想回太湖老家,寻找栖身之处,半道听说太平军横行皖南,太湖根本没半寸净土,只好转道北上,投奔袁甲三。一路行行止止,到达宿州,袁甲三已开拔临淮。滞留数月,盘缠花得已没几个,仍没见着袁甲三影子。不得不带着妻儿南下,好不容易与袁甲三见上面。待上半年,袁甲三遭福济与和春参劾,挂冠而去,赵家再次启程南下。临淮离明光镇不远,一两日就可到达,无奈途中夫人生病,一起绕道去寺庙烧了几天香,夫人病好才重新上路,来到镇上。

赵家路途辛苦,李鸿章这几天也练勇劳累,牙龈发炎,不敢喝得太过放肆,也就见好就收,让伙铺老板开几间上房,将一家人安顿下来。又陪赵畇说会儿话,才回抚衙,去见福济。和春反馈意见还没到。李鸿章顺便说了赵家处境,希望福济能给赵畇个差事。李鸿章这点面子,福济自然会买,答应下来。

改日练完勇,李鸿章又跑进伙铺,招待赵畇一家。席上李鸿章道:“鸿章已跟福大人谈好,他会安排位置给赵大人,不是高官厚禄,养家糊口该没问题。”赵畇拍着脑门道:“昨晚见面只顾高兴,忘告诉少荃,袁大人离任前上折时,附片说过我的近况,皇上已让吏部安排我出任广东惠湖嘉道,明天就带着家人上路赴粤,福大人这里就免了。”

惠湖嘉道是个实缺,比在福济这里讨饭强,李鸿章替赵畇高兴,道:“这更好,至少有个安身立命之所,家人也不用跟着到处奔波。”赵畇叹道:“也是没法子的事,本想随吕大人回籍干番功业,谁知落得如此下场,只好退而求其次。不像少荃,年轻有为,前程看好。”

“前程别去指望,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李鸿章敬过赵畇,“赵大人别急着走,在镇上多待几天,咱们好好说说话儿。”赵畇道:“你们正筹划攻打庐州,岂能碍你大事?来日方长,以后还会见面的。”又说:“至临淮后才听袁大人说起,令尊已经不在。他老人家向来身体硬朗,想不到突然离世而去。”说得李鸿章悲上心头,道:“先父情系桑梓,回皖练勇,可惜没能看到长毛灭亡,就抱憾而去。”

酒后李鸿章送客回房,以银相赠,说南粤千里迢迢,一路花费肯定不少。赵畇稍稍推辞,高兴收下。李鸿章边起身,边道:“赵大人早些歇息,明早鸿章再来送行。”赵畇说:“咱们准备早点上路,少荃军务繁忙,别耽误你时间。”李鸿章说:“赵大人情深义重,专门绕道明光镇,看望鸿章,临走哪有不送之理?”拱手告辞,来到楼下。

出得门来,正要上马,有人在后面叫了声少荃兄。李鸿章回头,见赵小莲出现在伙铺门口,收回踏上马蹬的脚,说:“是小莲,有何吩咐?”赵小莲说:“送送你大将军。”走近李鸿章,两人肩并肩,融入迷蒙月晖里。

说着闲话,不觉来到一座石桥上。但见桥下溪流潺潺,清波**漾。赵小莲款款下至水边,蹲到宽大石板上,伸手在水里捞起来。李鸿章将黄膘马拴到桥头柳树旁,也来到溪旁,说:“你是捞鱼呢,还是捞月?”赵小莲笑而不语,捞上一片扁圆石块,放到石板上,再从衣袖里取出一样东西,在石块上缓缓磨起来。

一股墨香扑鼻而至。这是徽墨特有的香味,一闻便知。李鸿章越发诧异,道:“小莲跑到溪边来磨墨干啥?墨是写字用的,可惜手头没有纸笔,不然写幅字,送你做个纪念。”

赵小莲不声不响,只顾低首磨她的墨。很快磨好,才招手要李鸿章过去。李鸿章长腿一迈,弹到石板上。赵小莲说:“给我蹲下。”李鸿章乖乖蹲下。赵小莲说:“抬抬你高贵的脸。”李鸿章又听话地抬了脸。正好天上飘过一朵轻云,遮住明晃晃的月亮。李鸿章心想,莫非正是人世间上演男女故事的时候,月亮不忍卒看,悄悄躲了起来?

赵小莲可没这么多想法,用手沾了石块上的浓墨,朝李鸿章腮上抹去。一阵清凉透入烫烫的腮帮,顿觉舒服已极。小时腮腺或牙龈发炎,奶奶就会朝爷爷要截徽墨,磨成浓浓的墨汁,涂到脖子或腮边,用来清火,效果挺不错。赵家乃书香门第,赵家爷爷赵元楷还是嘉庆状元,自然没少用徽墨,懂其妙用。只是赵小莲怎么知你牙龈发炎呢?

给李鸿章腮上涂好墨汁,伸手到水里洗手时,赵小莲才说:“在磨店时见你喝过酒,这两天酒量明显不如从前,我就觉得有些奇怪。又见你有意无意去摸腮帮,就猜你练勇劳苦,内火上升,以致牙龈发炎。不过没事,多涂两次微墨,注意饮食和休息,很快就会好的。”

说得李鸿章心里甜滋滋的,真想将眼前息息相闻的青春少女揽入怀抱。不巧幽幽天地陡然放亮,月亮破云而出,将暗夜照得如同白昼。李鸿章忙缩回悄悄伸出去的手,抬头望眼悬于深空的月亮,喃喃道:“今晚月亮真圆。”

赵小莲没吱声,转身上岸,朝桥上走去。李鸿章跟着来到桥头,牵过黄膘马,送赵小莲回伙铺。分手时,赵小莲递过徽墨,说:“这是爷爷传下的徽墨,你拿着吧,多涂几次,牙龈炎就会痊愈。”李鸿章接住,小心收入囊中,一边说:“谢谢小莲!治牙龈炎用不了好多墨,我会好好珍藏,日后见墨如见人。”

赵小莲鼻头一酸,朝门口走去。李鸿章对着那个绰约的背影,叮嘱道:“早些歇息,明天我再来送你们。”赵小莲回头扬扬手,转身隐入门洞,隐入深邃的黑暗。

在门外站了好久,李鸿章才牵过马,走进月色里。

夜里一遍遍回忆着两人短暂的聚离,李鸿章许久不能入眠,直到鸡鸣声起,才沉沉睡去。猛醒过来,窗外已大白。赶往伙铺,赵家人早已离去。李鸿章眼望延展至山边的路影,满心怅然。长路漫漫,山高水险,赵家人越走越远,也不知今生今世,还有无重逢之日?

幸好手里还有一支徽墨,足慰离情。磨了墨汁,涂上几回,牙龈很快好了,李鸿章又全心投入备战。和春的反馈也到了明光镇,说太平军正筹划大动作,准备对金陵城外清军南北大营实施反包围,以彻底解除被困局面。打仗拼的无非是人,人多才有胜算。何况反包围,包围圈更大,想形成合围,除搞人海战术,别无他法。也就是说,太平军会从各处抽调兵力,给安徽战场留下空当,收复庐州或将成为可能。咸丰也有此意,希望安徽清军有所作为,减缓南北大营压力,挫败太平军。

福济朝思暮想的,就是攻下庐州,彰显自己能耐。他把李鸿章叫进签押房,递上和春信函,要他过目。和春思路倒也清楚,双方各自从东南和西南两个方向朝庐州靠拢,待兵临城下,再一齐发力合攻。李鸿章觉得可行,代福济回过信,又给各圩主去函,邀他们带勇驻扎庐州与巢县之间,切断两地太平军联系,配合福济所部,先攻巢县。

约定时间一到,福济所领两万清军外加李鸿章五营团勇合到一处,开到巢县东面,与西面圩主们联手,夹攻巢县。可巢县依然固若金汤,任凭东西两面兵勇怎么强攻硬打,都没法撼动。比起上次忠泰领兵攻城,此次兵力多了两倍,还是如此难攻,李鸿章颇感疑惑,暗派手下营官打听,到底是何方高人守城。

营官抓回一个太平军探子,一审才知,巢县守军头领是个莽夫,有勇无谋,安排布防和调兵遣将,全靠手下一名小个子。小个子本系安徽人,熟悉本地山川地理和风俗人情,守城很有一套。李鸿章道:“知道小个子什么名字吗?”营官说:“名字长毛说不出来,只说生着一双豹眼,目光如炷,好不吓人。”

支走营官,李鸿章去见福济,说:“巢县城里有高人,一时三刻恐难拿下,可暂且放弃,先攻庐州。”福济说:“少荃别忘了,忠泰就死在巢县城下,此仇不报,何以慰忠魂?”

话没落音,亲兵来报,说和春已率秦定三和郑魁士两位总兵收复舒城,正扑向三河镇。福济心急道:“三河镇往东便是庐州,看和春来势,没咱们到场,说不定也能拿下庐州,如此一来,咱岂不白忙数月?”

两天后秦定三和郑魁士攻克三河镇,福济才下决心,让李鸿章打头,取道巢县北境,移师西进。来到庐州城东,只见城头守军如蚁,防备森严。正好和春派兵来报,说秦郑两位已赶到水西门外,准备午夜攻城。午夜时分一到,东西两军一齐放炮开铳,战斗轰轰烈烈打响。不想打到天亮,城上守军越战越勇,毫无惧色,清军没占到任何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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