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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以退为进假意请辞获准筹造关东铁路(第3页)

依于式枚建议,李鸿章准备私函奕(左讠右睘),推举周馥。转而又想,奕(左讠右睘)主持修葺颐和园,工程正处紧要时刻,只怕无暇顾及其余。也是慈禧近居西苑仪銮殿,以训政之名把持朝纲,不知何时才还政于光绪。也就是说奕(左讠右睘)当务之急,必定是赶紧修成颐和园,早些让慈禧移居过去,以便撤帘归政,让光绪独掌皇权,真正发挥作用。

看来还得求助于奕劻。李鸿章亲笔具函,请他去慈禧那里为周馥说项。奕劻获函,入宫觐见慈禧,力荐周馥接替曾纪泽所留空位。事被翁同龢察知,跑到光绪面前,说李鸿章已把持直隶和北洋,又上下其手,欲将心腹塞入六部,企图架空皇上,岂可坐视不管?光绪深以为然,赶往仪銮殿,力阻周馥入京。慈禧不愿与光绪闹不愉快,只得依其所请。

周馥就这样被翁同龢挡在户部门外,李鸿章唯有徒叹无奈。其时关东铁路唐山至山海关段已勘测完成,年款不到,没法开工。忽有消息传来,俄国闻知大清筹筑关东铁路,不甘落后,举全国之力,大办西北利亚大铁路,同时派出最得力工程师,赶往海参崴,以终点为起点,往回倒修,双管齐下,以尽快完成全路工程。李鸿章急得直跳,恨不得打马进京,用枪顶住翁同龢,逼他打开银库,拨出铁路年款。有了款子,先筑唐山至山海关段,出关后继续东延,说不定自己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全线贯通。

可急也没用,人权和财权在朝廷手里,你还能把朝廷怎么样?就在李鸿章倍感绝望之时,李经方自英国回到天津,给关东铁路带来一线希望。

李经方年方三十五,资深外交官,数年前便出任美英参赞。本来参赞干得好,晋级公使,指日可待,然李经方仅有举人身份,渴望进士功名,趁朝廷会试在即,匆匆回国赶考。

入得国门才知,本届会试副主考是自己儿女亲家,需循例回避,又白白奔忙一趟。

早在二十年前,李鸿章入主直隶和北洋,李经方就来到天津,一边精修中学,一边跟毕德格等洋人学习洋文,钻研西学。考取举人后,便出国办理外交,错过会试机会。可满朝皆系两榜官员,李经方总觉得人前抬不起头,非考个功名不可,才兴冲冲辞职回国,准备一试身手,想不到阴错阳差,被拒之科考门外。李经方很是泄气,向父亲抱怨,宣称干脆回合肥种田去。李鸿章笑道:“磨店不是没田可种,大儿要回去,为父也不拦你。只是你精通洋文和西学,白白沤烂在肚里,不觉可惜?”

经方过继到名下后,李鸿章又陆续生下经述和经迈两个儿子。可他依然视经方如同己出,唤作大儿,带在身边,与其他子侄一起接受中西双学教育,直至学有所成,派上大用。李经方也就颇能理解父亲苦衷,毕竟今非昔比,有无科考功名,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无真才实学,能否为国家贡献聪明才智。只听父亲又道:“眼下外交已渐成朝廷要务,大儿还是发挥专长,重操旧业吧。”李经方道:“孩儿听父亲的。”李鸿章道:“听我的就好。你已做过两任参赞,若再度出洋,也该晋级公使,独当一面。”

李鸿章正为关东铁路无款发愁,闻言喜道:“说说看,何方商人,贷款条件如何?”李经方道:“是位奥国商人,名叫伦道呵,出身富家大室,手握重金,愿以四厘五毫年息放款给可靠项目。”李鸿章道:“时下贷款年息通常为六七厘,甚至八九厘,四厘五已相当优惠。不知伦道呵能贷出多少款项?”李经方道:“伦道呵说过,贷银四五千万两,不成问题。”

别说五千万两,就是三千万两,也足够修成整个关东铁路。李鸿章满心欢喜,连夜给奕(左讠右睘)写信,请求以北洋大臣名义,向伦道呵商借三千万两现银,投资关东铁路。东北矿产发达,煤铁金银铜铝诸矿储藏量大,各类厂矿已达数十家,铁路一旦筑成,运矿载货,装人送兵,利润厚实,要不了几年就可收回成本,偿还贷款本息。

奕(左讠右睘)收到信函,也觉得是大好事,同意由北洋衙署与伦道呵签署合同,报海署备案即可。李鸿章忙发报给驻法参赞陈季同,令他就近接触伦道呵,商谈贷银三千万两事宜。陈季同遵令联络伦道呵,表明贷款意向,得到伦道呵认可,再回电天津。李鸿章又提出商借具体办法,陈季同再找伦道呵商谈,来来回回,几番讨价还价,终于达成共识,只等拟定合同文本,寄至国内,由奕(左讠右睘)签字,盖用北洋大臣关防,画押生效。

不出差错的话,照此进度,本年年底或明年初,洋款有望到位,关东铁路便不再是句空话。李鸿章眉开眼笑,比封侯拜相还欢喜。正值北洋海军舰队北抵威海,丁汝昌携琅威理赴津入见。汇报完南海演练情况,琅威理口操英式汉语,望定李鸿章道:“本教习头顶清廷所颁提督衔,相国函电也常以丁琅二提督并称,虽不敢自命提督,副提督勉强还算得上吧?”

原来琅威理还没放下香港换旗之事。李鸿章明知提督衔并非副提督,却念琅威理训练北洋海军有功,不愿轻易得罪他,点头道:“提督衔虽不同于提督,但算副提督,该没太大问题。”琅威理道:“副提督是否大于总兵?”李鸿章道:“比总兵大。”琅威理道:“副提督比总兵大,副提督在旗舰上,总兵刘步蟾擅降提督旗,升总兵旗,岂不是无视咱这个副提督的存在?相国可得为本教习主持公道。”李鸿章道:“琅提督说说,如何主持公道?”琅威理道:“叫刘步蟾给本教习认错,日后本教习在旗舰上,不能降提督旗。”

丁汝昌觉得可行,琅威理也无异议,换旗纠纷迎刃而解。谁知刘步蟾、林泰曾等各舰管带得知李鸿章准备制作四色副提督旗,以偏袒琅威理,纷纷提出抗议。李鸿章为难起来。当年福州船政学堂学生多为福建人,北洋海军军官又主要来自福州船政学堂,时人称为福建帮。也就是说没有福建人,北洋海军无以成军,刘步蟾他们可得罪不起。

正不知如何是好,罗丰禄入谒。罗丰禄也是福建人,同样毕业于福州船政学堂。还曾赴英留学,归来入幕李府,担任英文秘书和翻译,后提升水师营务处道员,继任天津船坞总办,现系天津水师学堂会办。

因是多年幕僚和下属,见面后罗丰禄也不拐弯,有话直说道:“听说相国准备制作四色副提督旗?”李鸿章道:“这有什么不妥吗?”罗丰禄道:“丰禄曾受相国之托,参与拟订过北洋海军章程,里面可没有副提督之说。”李鸿章道:“海军章程为人所拟,以后修订可增加此款。”罗丰禄道:“日后增加此款,倒无不可。只是为一个洋教习,不惜得罪总兵和各舰管带,似乎不太值得。”李鸿章道:“老夫知道琅威理督操甚严,各舰管带颇忌之,急欲赶人家走。北洋海军操法与纪律皆为琅威理所建,他走掉,人亡政息,训练弛懈,一旦海上有事,如何拒敌?”罗丰禄道:“北洋海军能有今天,琅威理确实功不可没。然此一时,彼一时,北洋海军已训练有素,有无琅威理,照样可出操演练,抵抗海上来敌。”李鸿章摇头道:“没这么乐观。洋人为人严肃,处事认真,失去琅威理,北洋海军会成啥样,可说不准。”

说服不了李鸿章,罗丰禄只得告辞出去。

不久严复求见。与罗丰禄一样,严复也是当年福州船政学堂学员,赴英国留过学,现任天津水师学堂会办。没等严复坐稳,李鸿章便叫着他字号道:“几道也是为海军换旗事件来的吧?”严复点头道:“的确如此。”李鸿章道:“老夫问你,琅威理该去还是该留?”严复道:“该留。”

李鸿章讶然一惊,道:“老夫以为你胳膊肘子不会往外拐,谁知你竟替洋人说起话来。”严复道:“严复不是替洋人说话,是替海军担忧。”李鸿章道:“担忧什么?”严复道:“与华人圆滑通融不同,洋人讲规矩,认准的事情,会坚持到底。慈不带兵,身为军人,正需要这种品格。故留下琅威理,可弥补中国军官之不足,于北洋海军只要好处,没有坏处。”

这倒是李鸿章没想到过的,细细思量,确实不无道理。与罗丰禄不同,严复没入过李幕,虽颇受李鸿章器重,担任天津水师学堂要职,但彼此走得不是太近,说完要说的话,便起身告辞。李鸿章手心往下压压,道:“几道别走,老夫还有话跟你说。”

严复屁股又落回座椅,道:“相国有何指教?”李鸿章道:“老夫知你西学深厚,有本西书肯定精研过。”严复道:“相国所指何书?”李鸿章道:“《天演论》”。

《天演论》乃英国生物学家赫胥黎所作,严复留学伦敦时就爱不释手,回国后一直带在身边,准备翻译成中文出版,又怕为朝廷所不容,至今未曾动笔。想不到李鸿章没去过英国,也不懂英文,竟然也知《天演论》,严复觉得奇怪,道:“相国见过此书?”李鸿章道:“老夫不仅见过此书,还囫囵吞枣,读过一两遍。”

严复更加不可思议,道:“国内不仅没有《天演论》汉文版,连英文版也没出现过,相国怎么读得到?”李鸿章笑道:“老夫天天办外交,自有洋人出示时新书籍,让老夫长见识。”严复道:“相国所见《天演论》是英文版还是汉文版?”李鸿章道:“当然是英文版。”严复道:“相国懂英文?”李鸿章道:“不懂英文。”严复道:“不懂英文,怎么读《天演论》?”李鸿章乐道:“老夫不用眼睛读,用耳朵读。”

天津人皆知,李鸿章喜欢听洋人用汉语读西书,叫做“听读”。严复自然也有所耳闻,道:“是毕德格给相国读的吧?”李鸿章道:“正是。只要有闲,老夫就会让毕德格读几段西书,既可解闷,又可增长见识。毕德格也为老夫念过《天演论》,还一起讨论书中观点,诸如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优胜劣汰,诸如时代必进,后胜于先。开始老夫不太认同,经毕德格反复阐释,渐觉似有道理。”

说得严复一时兴起,道:“优胜劣汰,后胜于先,乃《天演论》之精髓。联想国人,自恃天朝上国,自觉高人一等,一向视西洋为蛮夷,不愿放在眼里。谁知一夜之间,国门为洋人攻破,不仅颜面尽失,差点亡国亡种。想不做亡国奴,别无他法,只有摒弃祖宗成法,涤旧革新,尽快富强起来,方可与西洋一争高下。”李鸿章道:“老夫办洋务,固海防,目的就是求富图强。可富强二字,说来易,做来难啊。”严复道:“办洋务,固海防,非常重要,可这只是谋事。事在人为,更重要者还是谋人。”李鸿章道:“人怎么个谋法?”严复道:“国之强弱存亡,决定于血气体力之强,聪明智慧之强,德性义仁之强。只有鼓民力,开民智,新民德,让国民变得优秀和强大,才能适应形势,在与外洋竞争中胜出,免遭淘汰。”

本来李鸿章欲升罗丰禄为天津水师学堂总办,今听严复一席话,临时改变想法,准备委之以大任。严复谦虚道:“严复会办学堂,负责教务,差强人意,出任总办,恐怕难于胜任。”李鸿章道:“坐到位置上,自然就能胜任。”

不久李鸿章就开出委任状,严复从水师学堂会办一跃而为总办。总办事务更繁杂,翻译《天演论》计划不得不暂时搁下,留待日后再说。

经严复一语提醒,李鸿章留下琅威理的决心更坚定,函催丁汝昌,尽快制作四色副提督旗,以后提督不在旗舰上,升副提督旗。刘步蟾等人深受刺激,公然抵制,闹得满城风雨。连朝廷都被惊动,一时议论纷纷,说李鸿章认贼作父,宁可开罪自家人,也要维护英国鬼子。从前就曾与英国军人戈登打得火热,戈登本已回国,还趁中俄危机,跑到天津,表示愿替淮军打前锋,攻入北京,推翻大清,拥李鸿章为帝。戈登没能得逞,又请琅威理来华,拱手交出北洋海军训练和指挥权,莫非欲与他合伙,图谋不轨,以遂戈登当年夙愿?

此纯属捕风捉影,恶意中伤,可李鸿章还不得不有所顾忌。清廷非常渴望求富图强,但又不愿看到汉人太强大,更不愿看到汉人强大后,与洋人狼狈为奸,共同对付自己。虽说李鸿章忠心耿耿,别无异志,为清廷卖了四十年命,可一旦有人往他身上泼污水,清廷还是难免暗生戒心,宁信其有,不信其无。李鸿章太了解朝廷心理,不愿为留住一个洋教习,让自己下不得台。无奈之下,只得令丁汝昌停制四色旗,取消任命琅威理副提督的打算。

琅威理愤而辞职回国,大骂清廷和中国海军忘恩负义,过河拆桥。英国政府反应激烈,下令英国海军院校,拒收中国留学生,又电告清廷和李鸿章,取消两国军方合作,撤走在华英籍军事和各类工程顾问。李鸿章这才意识到,贸然赶走琅威理,确实显得不够高明,虽说口头上故作强硬,说英国政府不知实情,不应偏袒琅威理。

琅威理离去,最得意者还是北洋海军军官们。有人向李鸿章反映,没有琅威理严加管束,海军从上至下,很快变得松松垮垮,操练尽驰。军官挈眷陆居,士兵去船以嬉。北洋封冻,例巡南洋,每夜**赌于沪港。李鸿章怒不可遏,勒令丁汝昌严整狠治。丁汝昌本陆将,又系淮人,孤居群闽军官之上,威令难行,唯有两头应付,勉力维持。

正在李鸿章急盼借款合同时,突有噩耗传来,五弟李凤章去世。李凤章天生就是生意人,十几岁便走南闯北,买进卖出,成为皖中首屈一指之富商。几任两江总督赏识其经济之才,邀办两江营务和江南机械局。后因家门鼎盛,引退回皖,继续经商,兼办赈务。月前赴南京面见曾国荃,商议皖北灾赈,返回芜湖后,筹足粮款,正欲北上办赈,偶染风寒,一病不起,没几日便撒手西去。出殡当天,官民工商有感李凤章多年行善布施,散财赈济,纷纷上街送葬,人流绵延数十里,首尾不相望。至此李家六兄弟,昭庆、鹤章、蕴章、凤章相继去世,只剩老大老二两位兄长,仍滞留世上,浮沉于宦海。李鸿章悲痛不已,哀号道:“长兄健在,少者先陨,阴阳相隔,唯增凄恻!”

悲声甫落,又传两江总督曾国荃病故,朝廷赐谥“忠襄”。湘淮老人就这样一个个先后离去,凋零殆尽,无不令人感伤。朝廷咨询李鸿章,两江总督可否由张之洞继任。李鸿章觉得两江军事重地,张之洞没打过仗,难于信任,还是交给刘坤一为妥。值此海洋时代,两江地位比湖广更重要,恨得张之洞咬牙切齿,怪李鸿章坏他好事。

时值驻日公使职位空出,慈禧想起李经方做过欧美参赞,擢拔其为驻日大臣。李鸿章颇感欣慰,亲自送儿子至天津码头,左叮咛,右嘱咐,眼望他登上轮船,消失于茫茫水天之处,才慢慢掉头,走向不远处的大轿。刚掀开轿帘,正要入轿,只听天边惊雷炸响,大雨倾盆而下,打得轿顶啪啪作响。大雨一下就是一个多月,永定、大清、南北运河陡涨,多处溃决,近岸房倒屋塌,津民无处藏身,栖集庙宇,饥寒交迫,惨不忍睹。连北洋衙署也被洪水围困,树影依樯,涛声在枕。李鸿章只得放下其他事情,一边督筑河堤,一边募粮捐款,救济灾民。一直忙到秋后,雨水消停,水势减退。

好在李鸿章身体还算硬朗,近古稀高龄,没日没夜折腾,竟没倒下。没倒下就得继续弓起腰背,支撑局面。这日处理完堆积如山的文案,站起来伸伸懒腰,揉揉太阳穴,门外脚步声响起,于式枚走进签押房,呈上一件法国来函。不用猜测,也知是陈季同所寄贷款合同文本。几下拆开,果然不假。仔细阅过,跟两月前与陈季同电报往来所议毫无差爽。

合同已成,三千万两银子唾手可得,千里关东铁路便不再是空话。李鸿章心花怒放,连夜给奕(左讠右睘)写信,展望关东铁路前景。信写就,连同贷款合同,一起装入函套,只待交邮送京,请奕(左讠右睘)过目审签。改日欲唤邮差,又虑万一邮传有失,坏我大事,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于是召进于式枚,递过函套,道:“还是辛苦晦若,代老夫跑趟京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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