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朱瞻基突然为杨士奇他们求情,永乐先是一愣,继而面露犹豫。朱瞻基见状,又从袖中拿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地笺纸奉到永乐面前:“上月,郑和四下西洋途中遣船送榜葛拉使臣入朝纳贡,并献麒麟至京。当时皇祖父传旨南京,命杨士奇咏诗以贺。杨士奇尚未来得及动笔便被锁拿下狱,今日孙儿去见杨师傅,他便拿出此纸,说是奉皇命所制,托孙儿转呈陛下!”
永乐接过笺纸打开,见是一首《西夷贡麒麟早朝应制诗》——
天香袖引玉炉薰,日照龙墀彩仗分。
阊阖九重通御气,蓬莱五色护祥云。
班联文武齐鹓鹭,庆合华夷致凤麟。
圣主临轩万年寿,敬陈明德赞尧勋。
永乐阅过,将纸重新折好放到桌上,叹了口气道:“难为杨士奇,身陷囹圄还不忘此事!”
见永乐口气松动,朱瞻基正喜出望外,一旁的朱高燧却插口道:“几位师傅都是忠义之臣,将他们下狱是有些严苛。不过二田脱逃,东宫确有过失,此事天下皆知,若不施惩戒,父皇难免会落下徇私枉法的嫌疑,对大哥的名声同样不利。从这事上说,问罪东宫属臣,也是不得不为!”
闻言,朱瞻基的心便就一沉,正欲再言,永乐已点头道:“燧儿说得有理!太子有错,惩其僚属,这是历代通用之法。要是朕就这么把他们放了,外人还不知怎么议论朕和炽儿!”
“可是……”朱瞻基急道。
“你不必再劝……”永乐伸出一只手打断了朱瞻基,“便折中处置。杨士奇姑宥之,命官复原职,黄淮与那个什么金问则不能免!”
朱瞻基本想把这三人都捞出来,结果被朱高燧一搅和,只单单救出一个杨士奇,不由有些失望。不过观永乐态度,他心知不可再争,只得叩首道:“孙儿代杨师傅谢皇祖父!”
由于议事的缘故,这一顿便饭足足吃了一个多时辰,永乐一瞧角落处的沙漏,见已时近未初,遂起身对两人笑道:“朕年纪大了,午后须睡得一阵,否则下午便打不起精神,你等道乏吧!”
“是!”朱瞻基和朱高燧赶紧应声告退。
待儿孙出宫,永乐再回到暖阁美美地睡了小半个时辰,然后重新起身。
听到房内有了动静,马云才轻轻推门进来,递了块热毛巾过来后禀道:“皇爷,夏元吉、杨荣、金幼孜三位大人求见!”
永乐接过毛巾擦了把脸,道:“他们现在何处?”
“都在奉天门外耳房内候着!”
“叫他们到书房来吧!”
“是!”马云答应一声,随即转身出去。永乐在几个都人的侍候下整理好衣冠便出了暖阁,向御书房而去。
待进书房,永乐刚到御案后头坐下,三位朝臣便走了进来。待他们行完礼,永乐问道:“你等此来所为何事?”
“回陛下,臣等是为回銮之事特来向陛下请旨。眼下已到九月,回銮日期须当早定,下面的人好去准备。要拖久了,到启程时已经入冬,天寒地冻,路上多有不便。”夏元吉欠身道。
永乐却摇头道:“北京乃朕潜邸,今难得来一次,何必急着回金陵?”
“咦?”三位朝臣有些意外。征讨瓦剌的路上,永乐还曾跟他们提到,现在北京正大建宫室,甚为嘈杂,待北征结束,稍作休息后便返回南京。所以夏元吉他们来请示回銮日期,本以为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不料永乐却改了主意!
“皇爷!”正在这时,马云又走进房来,凑到永乐耳边小声禀道,“王彦公公回来了!”
“狗儿回来了?”永乐精神一振,随即道,“叫他进来!”
“是!”马云答应一声,旋即出门。
夏元吉他们见永乐和马云颇有些神秘,遂互视一眼一起作揖道:“臣等告退!”
“无妨!”永乐大手一挥,“狗儿奉旨密查沈文度下落,此次回来想是有了消息。走私精铁之事,你等也知道一些,无须回避!”
三位朝臣一听,不约而同有些诧异——之前他们只知道太子在南京明发海捕文书,却没想到狗儿也在暗地追查。几人一时不明白永乐的用意,又不敢多问,便只静静等候。
大家等了一会儿,狗儿进来向永乐行完礼,小声道:“皇爷,沈文度抓到了!”
永乐心中一喜,表面上却不动声色问道:“何时查到的?可有泄漏行踪?”
“七月里就抓到他了!全程除奴才和手下的十来个伙计,就只有太子一人知道!”
“七月?那为何过了这么久才回来?”永乐皱了皱眉头。